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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情证明的人生力度与精神

——赵绪奎的诗和他的创作追求

2020-04-13 作者:喻季欣 | 来源:中诗网 | 阅读:
了解赵绪奎的人生经历,都会为他对写诗的追求与执着坦露首肯与赞许。他在《雄性部落》的后记中这样写道:“这些苦难和难能可贵的经历,让我爱上了文学,拿起笔把心中的苦与乐,变成了一些因不流畅而只能分行的句子。”

  审美上的“诗情画意”这个词,对写诗与作画来说,大约可视作意思互补,做诗要有深情厚意,作画也离不开真情寓意。但既然诗与情相连,不只有阅读的顺畅,我想对写诗来讲,情可能更为突出。中国古人认为诗言志,西方有愤怒出诗人之语,都表明情怀与激情在写诗中的驱动力与感染力所在。诗情,由此坦露心灵,亦由此证明人生的力度与深度。纵观赵绪奎的诗作与他的文学创作追求,这意味在我脑海中逐渐明晰。

  我面前有两大本厚厚的诗作:《雄性部落》与《城市花开》,这是赵绪奎分别于2005和2006年出版的作品。两本诗作是作者从军25年中的作品收集。“雄性”二字体现着军人的特征与力量,这个部落,充满诗情,也膨胀诗兴。有意思的是,在赵绪奎瘦弱的身材与柔情的性格里,生出这种雄性来,在这个部落里30年雄风一路,我想,他不是要用诗情来证明他的人生力度,开出自己的生命精神之花?还有什么比这更为切合的描述?

雄性,凸现人生追求的力度
 

  了解赵绪奎的人生经历,都会为他对写诗的追求与执着坦露首肯与赞许。他在《雄性部落》的后记中这样写道:“这些苦难和难能可贵的经历,让我爱上了文学,拿起笔把心中的苦与乐,变成了一些因不流畅而只能分行的句子。”

  赵绪奎最早写诗是在上世纪80年代从军并来到广西边防前线以后。提到上世纪80年代,我们眼前都会涌现那时中国诗坛激情迸发的情景,中国社会的巨大变革的开始,激发着人们解放思想燃烧般的热情与进取豪气。一批批诗作,喷涌着,轰动着。诗,真正进入并影响了彼时人们火热的生活与内心。而此时,一场局部战争仍在中国的西南边境时断时续地存在,赵绪奎置身其中。两个强大的外部环境,哪个方面的影响与力量,都为他准备了更难能可贵的创作环境。赵绪奎声言他已经有了“苦难”的经历,而没有被苦难压倒,却在苦难中奋发,用笔去表现自己的抗争,自己的希望,自己的出路,诗,于是成了他最佳的选择与路径。并非只有愤怒出诗人,苦难也出诗人。这在古今中外的文学史上个案比比皆是。当然赵绪奎此时并非这样自觉地学前人,但正是在人生追求的自觉与写诗情怀的不自觉中,他像一个跃出阵地的战士,武器在手,勇往直前。写诗如同杀敌,能撂倒一个算一个,能写出一首是一首。

  当然更重要的是他此时写了些什么。在《雄性部落》诗集中,刚强与深情,可以说这个时期赵绪奎阵地诗作的基本内容与主题,既表达军人的雄性,又体现国殇的缠绵。写于1986年的《山那边是雷区》、《我也想有把伞》、1988年的《生在清明》、1989年的《喊山》、《女人的定义不止一种》,基本都在这种主题与情感上延伸拓展。经历了一些军营磨砺,赵绪奎在深感自身的羸弱后,努力寻找着强大的方向与能量。刀光剑影的战场,无疑是刚强、伟岸、力量的雄性磁场,身处其中,他何不曾想让自己的笔力透纸背,让生命在这里也吻得辉煌。在到前线部队不久,赵绪奎即主动组织了一个名叫“剑麻诗社”的诗作爱好者群体。剑麻既是阵地前哨的自然植物,借其形与状也许更能表达他此刻内心强烈的锐气与期待。他需要这样的力度与穿刺,以此表明人格与意志,凸现人生追求的力度,以此凝成诗情,喷发而出。
 

花开,表达生命精神的茂盛
 

  写诗离不开情,其实更为丰厚的还是精神。情当然是精神内容,但精神却比情更丰厚更广阔。精神升华着情,情充实着精神。赵绪奎的诗,当然不只是凸现人生追求的力度。随着时代变迁与人生丰富,他对诗的理解在变,他写诗的追求在变,他的诗情在向生命精神攀升。

  还是让诗人夫子自道吧。他在《城市花开》的后记中这样自白:“感谢人生给予我的所有苦难和挫折,正是它们,让我拥有了善良、真诚与宽容,有了爱和恨的原则。”这段话与前文引用的《雄性部落》中的后记中的话,写作时间相隔只有一个月。但这次诗作结集,他说是在“对自己半生的一个总结,对灵魂的一次洗礼,以及对自己一生弃笔从戎与弃医从文几次重大选择的一次评判。”这一自省符合他在《城市花开》这本诗集中作品的主调与情趣,更体现了他在写诗道路上变化的轨迹与思考。身在军营,赵绪奎接触和关注的并非只有这一隅,他的诗兴广阔,他的诗情浓郁。离开前线,身居城市,同样是军营,生活却已经五彩缤纷,他的诗笔也浸染着五颜六色。

  《城市花开》共分五辑,内容主要是军营外生活的方方面面,城市、家乡,民工、学生,季节变化、人生感悟,哪怕一次旅行的火车途中,他也会即兴表达出自己对诗的眷恋。作于1992年的《走进春天》,是作者离开边境到广州城市不久的感慨,“那么春风,此刻/请给我一把/制造潇洒的梳子吧/我正以燕子的方式/向你走来。”这种感想与多情,显然与“剑麻”的激越是完全不同的,或者说此时作者的人生力度已经得到证明,并且有了收获。那么,他燕子似的轻盈,抒发的已是对生活的感念,期待的是精神世界的广阔。城市相对军营,不只是丰富多彩,更有不同的视角和情趣。这对写诗未尝不是一种拓展和丰富。而值得注意的是赵绪奎进入城市后的诗作,那股追求力量的精神没有丢,而表达生命精神的思考和自觉更广阔了,这其中不乏他的反思和对人生体验的咀嚼。组诗《为希望祝福》和《中国民工潮》就有着他的别一样思考和努力。《为希望祝福》表达对希望小学的礼赞和对教育的思考,这一定让作者回想起了自己的童年和当老师的经历,看到城市的教育和水上希望小学的情景,作者禁不住有内心的领悟和祝福。在《中国民工潮》里,作者设身处地,以饱满的激情和真诚表达要为这“流动的河”“点亮一盏灯”。在这种对城市的观察与比照中,作者更为自觉的是对自己人生经历的回想与反省。我特别看重他对自己童年时代的思考,特别是对父母的重新认识和真诚感念。《我一点也不恨您,母亲》中写道:“小时候/只知道自己苦大仇深/现在静静地想一想/其实多灾多难的/还是您母亲。”在这首诗里,作者坦承自己的内心世界,对“苦难”的童年与少年不再只是苦恋,通过自己的成长理解了生命的真情,赞美了人性的光辉。虽然作者仍深深执念自己成长的不易,但对人生的宽容和对生活的认识已经提升。在《城市对乡村的敬意》和《亲切的季节》诗作中,作者突出自己熟悉的乡村生活和季节变换带来的感受,在城市文明与农业文明的比较中思考人生与现实,表达着精神世界的舒张与思情,人生力度有了厚度与广度。这是诗意的流淌,是诗情的丰盈,是生命的花开。
 

诗情,划出与生命同飞的星光
 

  重读绪奎的诗作,是件愉快也很费功夫的事。他的这两本诗集是五年前相赠的。那时只觉厚厚的很有重量,如今再读又多了意味与情宜。而我认识绪奎已是整整20个年头。上世纪90年代初绪奎调入广州军区文化部,那时我在军区创作室供职,在那座逼仄发旧的大楼里,初见一副瘦小身材满腔热情干劲十足的绪奎,突然就有大楼里来了个小精灵的感觉。绪奎确实是精干的,他从早到晚精神抖擞地干着他的本份工作,更精神抖擞地写诗写散文。在文化部工作的人,都是些有文胆文气文才的人,他们没有专职创作,却有着比一些专职创作的人更有文情。绪奎是这样的人,他创作不断,他写诗如饥似渴,如今与我一样已别军旅,却仍有作品结集问世,令人感怀。重忆那些逝去的日子,重读他的这些作品,只觉得他的诗情仍在飞。

  这是真正的从内心世界飞翔的诗情。绪奎一直以自己没上成地方大学中文系而遗憾。他本可以上大学,只是因为那个苦难的童年与家庭生活阻碍了他,让他失去了这在今天仍让他眷恋不已的机会。因此他珍惜社会大学,在这所没有围墙的大学里以更加积极的人生态度和对诗的孜孜追求弥补遗憾,提升生命。他认为自己写诗是半路出家,这半路当然只是一种感慨,从他小学时就萌发的诗兴,少年时表现的诗意,军旅时发表诗作,我认为他正当其时,甚至可以说那诗情在他生命的花开时节,就一同起飞了。恰恰是军队这所社会大学的培养与熏陶,让他对诗对文学的认知,往往比大学课堂更真切更有力度。他对诗不是一知半解,即使对文学理论没有系统涉猎,但并不阻碍他的创作冲动,并不影响他获得创作成绩。虽然也可以认为这使他的诗创作由此受到局限,而我一直认为,文学艺术的创作,并不以学历与教育程度为衡量尺度,而是一个人的情商与情怀。如果绪奎真正在课堂上听了那些子曰诗云,我想他的诗一定不是这样的雄性,一定不是这样的花开。自己没有圆大学中文梦,绪奎却帮助不少人圆了文学圣殿梦。他当军区文艺干事时,解放军艺术学院几届来广州军区招生,他分管专业考试,曾亲手将军区好几名作者送进军艺,但自己却未能走成。一是单位不放,二是他舍不得这一工作岗位。自身的遗憾却成就了他人的期盼,在我看来,他以他的工作职责,写了另一种诗,帮助那些同样有着文艺梦想的战友们浇开了生命的花,助产了生命的诗。

  助人者亦助己。也许是亲手把年轻的战友送进大学的殿堂,绪奎内心里的创作追求由此更受激励与鼓舞。从1990年至2001年,他每年在《解放军文艺》发表一个组诗。其中,《生在清明》、《走进黄花岗》收入解放军文艺社《新时期军事文学精选》诗歌卷,《介绍给你这片热土》、《一个陆军士兵眼里的海》收入解放军文艺社《新中国军事文艺大系》电子版,《通往春天的道路》、《把春天带回家》、《新兵写意》三首收入《解放军文艺600期纪念文集》。这些不同的诗作结集,是当代军旅诗作富有影响的代表性作品,由此绪奎被认为是继张永枚、孙泱等广州军区知名诗人之后写诗富有代表性的诗家之一。或许我们还可以从另一角度看到绪奎诗作的影响:他的诗集《雄性部落》获第十一届解放军文艺奖、广州军区首届“战士文艺奖”唯一的诗歌类一等奖,他的诗集被北大、清华、人大、北师大、交大、中大、湖大、军艺图书馆和国家图书馆、中山图书馆等家图书馆收藏。这不是简单的天道酬勤所褒奖的,这更应该看作是绪奎诗作的价值与飞翔的高度。

  绪奎做诗与做人一样,不事张扬,默默耕耘。他埋头讴歌他所在战区的英雄和伟业,淡泊诗名,在发表500多首诗之后也未想到结集,直到快要退出军旅,才把两部诗集匆匆付梓。我想这不应该是遗憾,毕竟有了藏之名山的文本,毕竟有了生命的雄性花开,有了诗情的激越飞翔。在诗的天空,这呼呼作响的飞翔,已经划出闪亮星光!

  是的,写与不写,作与不作,我们都将老去,而白纸黑字,仍会笔墨留香,因为那是我们曾经的人生力度与精神追求,温情而绵长。

     2011年4月23日改定,面山居

作者简介

喻季欣,广州市政府参事,中国作家协会会员,文学硕士;历任原广州军区二级作家、人民日报高级记者、暨南大学新闻与传播学院教授。已出版《逐梦世界----广交会传奇》(获广东省“五个一工程”作品奖)、《心桥永恒:中国港珠澳大桥启示录》(获广东省“有为杯”优秀报告文学奖)、《海归南天》《九十弦歌》等报告文学10部,《爱,穿越戈壁高原》获人民日报社、中国作协“与雷锋同行”优秀报告文学奖,《非洲“非常道”》《历史的指纹》《使命,那一刻化作永恒》分别获广东省、江西省和湖南省新闻一等奖(报纸副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