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印象（组诗）

蛙的感觉
 
走进市区
面对围困而来的高楼
你好想变一只长颈鹿
让你坐井观天的目光
乘上电梯
在云头
做一次全方位的考察
看划成小方格的田野里
鳞次栉比的庄稼
分蘗  拔节  扬花  吐穗
 
而此刻不行
此刻你正以一只外来蛙的陌生步态
走在街巷
  这庄稼的分列式里
刻意着发现那么一条害虫
以证实你的存在是多么的重要
 
于是你东奔西走
于是你兢兢业业
心里头总固执地以为
在这么一日千里的流程里
蛙也会成龙
 
于是便真的有了龙的感觉
父母设计的龙门
不过是由田野的僻静处
  往热闹点的长征
你就是这么征过来了
接着跳的还有许多人
 
只可惜热闹的田野名词太多
你一下子看不全也记不住
只知道在口中念念有词
这里流行的卡拉OK
不过是我们带来的一段蛙鼓
 
1992.6.4   晨
 
与鸟说点什么
 
其实我们不是候鸟
山里来的我们
不为避暑
不为御寒
层层叠叠的笼子里
有我们相依为命的家
 
只是不见父母
不见姐妹
我们住在乡下
正用另一种垒巢的方式
形容夏天
 
这里没有蝉鸣蛙语
这里少见羊啼牛唤
一种托福的粤语
让我足足学了三年
三年化鸟的我
面对你依然迟疑
不敢开口
 
怕开口吓跑了你
久久不来做客的燕子
吓跑呕心沥血的建筑方式
吓跑言传身教的长者风范
还有那种足以让人感动的和睦与亲情
那种节约  那种淳朴
那种与人为善敬老爱幼的文明
此刻  我们多么需要引进
 
我该用什么来欢迎你
燕男燕女
健力宝  太阳神  椰子汁
佛宝矿泉还是娃哈哈果奶
当然还有股票合同聘用制
让我们人鸟合资
共建家园
 
1992.7.3  晨
 
夜市
 
聚散匆匆
讲的其实是夜市
海市蜃楼
模仿的其实是夜市
夜市是一景
是城里人入画的
一种方式
 
这里侃的是天南海北价
天南海北的银行在这儿
  开盘收市
各地的风土人情兴奋地来此聚合
笑在这里
骂也在这里
 
跳楼价
便宜到你笑
（谁笑到最后不得而知）
稍不小心
钓鱼老翁姜子牙
就会相中你
可不，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一见钟情的机会
其实挺多也着实有趣
 
有钱用身量
无钱用眼试
买与不买
都是享受哩
再累再口吃的人，一到这里
就成了大律师
 
夜市是张晴雨表
城市是个魔术师
让人夜间多
叫车日里挤
经济要搞市场调节
人却要计划生育
 
1992.7.6   晨
 
城市印象
 
城市往往择河而居
倚山  向阳
在一块不大不小的盆地里
发家致富
说白了就是一个
人口略为集中的村庄
 
只是种的稻子花色品种多些
不像五谷
不像大豆高粱
生产的工具不再是锄和镰
收获的地方改在了工厂
 
城市的布置像洞房一样隆重
空调、电脑、大哥大
弄不好还整来个雅马哈奔驰小霸王
习惯了走路推车的山沟沟
弄不清一个几平米的小盒子
有什么必要值得
如此铺张
 
弄不清城里人为啥不爱串门子
拜年问安也要请电话来帮忙
不喝二锅头却去盛啤酒
旱烟有劲不使非把味儿滤精光
传统的早饭不吃饮早茶
随手拎着个电话累不累的慌
好端端的儿子交给保姆带
嫩生生的菜不吃硬是扔进电冰箱
不养鸡不养鸭不养猫和牛
个把独生子女弄不转
还要骂老娘
 
三十好几了硬去上电大
拼命才及格的卷子让儿子笑
满口股票外资炒鱿鱼
新鲜的词儿炒不出老三样
拼了一天还迪什么科卡拉什么K
电影、音乐会看了头场还要听夜场
累不着的是城里人
睡不醒的是工和商
 
烦的是开车还要分清左和右
走路要看灯的脸色长不长
最气人的当数那
先敬礼后“斗”人的交通岗
真担心找不见城市寻不着家
因为明天总和今天不一样
 
1992.7.4   晨
 
（另刊《羊城晚报》1993年3月23日）
 
 黄昏在街头
 
读懂黄昏
就得步出单身宿舍
三人一群五人一伙
左顾右盼走上街头
 
听叫卖肚肠跟着讲话
过小摊眼睛直想伸手
（谁叫老板还是个靓女呢）
只是不该上舞厅进影院
一对对将黄昏带了去
独留下你
舌头打结心里难受
 
黄昏在街头
星子梳妆未出院门
月亮赶街也没下楼
观天相不如逛商场
逛商场似乎也没有大理由
看什么黄昏
上什么街头
宿舍里录音机一脉单传来段独舞
看床头影星剧照悄悄话可少可多
断不需做了行旅失了充实
落个烦躁不宁红眼嫉妒
 
该死的残阳，你说
为什么人约黄昏后

1988.5.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