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代人的诗情（组诗）

 
为爷爷塑像
 
最能证明你身份的
就是那双泥脚
那双常年接受阳光和风雨抚摸的柱子
高高大大
在我面前
从过去走到现在
总有沉闷的声响
一阵紧过一阵
 
不明白你为啥要将腿
弄成那个样子
岁月之中
你总在不断地修改造型
许是农业的天空太过沉重
你躬身其下
超量的负荷
才让你水土喂壮的腿
成为一尊根雕
那曲张的静脉
自豪地盘根错节
为我们的营养
毫不犹豫地扎进土壤
 
仅此一项
就是幅天赐的油画
而腿以上大海滔滔的胸怀
而腿以下春日温馨的心灵
就再也没人
就再也没笔  能
画得出来
 
望子成龙望孙成凤的爷爷啊
孙儿我走得进都市走得进画中
却总也走不出你手掌的陆地
 
1990.2.15
 
 
抚摸庄稼的女性
 
站在甜头
任你随手一挥
便有音乐响起
多声部  多声部
哪一曲不醉透我们的心
 
呵，母亲
抚摸庄稼  与抚摸
庄稼似的儿女
这两份上苍赐予你的工作
你干得那么出神入化
笑是阳光
泪是雨露
日见茁壮的禾苗
和你走遍天下的儿女
被你教养的旱涝保收
面对花姿招展的庄稼
你“虚荣”的脸上
多么满足
 
今天你便站在田头
看守护庄稼与守护国土的儿女
依次回到你的怀中
 
谷雨  谷雨
那也是专程下给你的呵
我的母亲
 
1992.7.12晨
 
 
娘知道我们不是盆景
 
儿大心野
没几个不想出息的
明知母亲垒起的家
是丰衣足食的温床
也上路
牵母亲一路的视野曲曲弯弯
 
而在母亲的眼里
儿女永远是移动的盆景
风筝再远再高
线头
依旧在自己手里
 
含辛茹苦的母亲
总是那么自信
尽管肯定我们不是盆景
不是肯在盆中安居乐业的花朵
依旧固执地浇水剪枝
今天裁来大红大紫的云霞
制几幅授带
明天摘来满天的星星
挂在我们的枝头
成为果实
成为吉祥的灯
然后直起腰
笑容满面地拍打掉
手里的泥土与云彩
天底下
好一个荣耀富有的母亲
 
有时我也在想
其实当一当盆景也挺好
和檐下的辣椒们
成为版画成为水彩
成为木雕抑或剪纸
永远守护在母亲的窗前
该是多么的幸福与精神
 
1997.7.12 晨
 
 
拥有稻田是一种快乐
 
拥有稻田
就拥有了儿女
传宗接代的丰收
赏心悦目地遗传与流行
这就是你  我的母亲
站在田边指挥庄稼
一招一式
都是一阕木兰辞
 
披星戴月
是为了增加五谷的份量
日出日落
是为了改进庄稼的成色
驱赶鸡鸭牛羊
驱赶薯豆谷麦
心甘情愿地步入粮仓
而身后
散兵游勇的儿女
虔诚的拾穗者呵
把母亲辉煌的背影
刻进心里
 
这时候  母亲
你可千万别回头
两种果实的包围
是多么的灿烂
就让心中的那份崇高
感动田野
也感动你自己
 
1992.7.18  下午
 
（发表于《羊城晚报》1993年6月6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