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年2月诗选：春夜埙事

起湾道上遇飞蓬
 
走一步，就有一个碎念
寂寞的事物
在二月的阴雨里失忆
如半道上，还未起飞的蓬草
那个傍着侯车架
着粉裙子的人，像她手里
擎着那束紫花，暗淡
 
作为一棵飞蓬
我有很多语言藏在深处
像一个没有学会发音的人
不知如何，向另一些走过的飞蓬
诉说那些流云与候鸟的悲伤
在人间，道德至高
飞蓬，经其一生也无以自证
飞的欲望，就是春天的罪行
 
2022年2月15日
 
 
两个村庄
 
两条河流，是一双竹筷
不时夹起几块肥肉
少女苏美尔才刚刚成年
老埃及，是第一个暴发户
巴比伦，一直在打磨他的钻石
亚述这个猎户，四野征战
浪子犹太，几番辗转
寻找一块流蜜的膏腴之所
无一例外，他们都像长河村
张仕甲赵耀武王义威一样
用荒草，封上最后的印章
 
2022年2月16日
 
 
闪电
 
很多人跑的比风还快
他们都提前到达
月隐，人稀，路阔
我是最后那个醒来的人
也是最后一个归来
夜里，思想是一件紧身衣
嗖地一声，黑影就从身边滑过去
背影模糊。能辨出是名骑手
在夜色里，像一匹闪电
他在用黑色去撕破黑色
仿佛他才是那票
需要人送达的快件
 
2022年2月18日
 
 
 
春夜埙事
 
灯火晃了几晃，熄了
说话的声音渐渐弱下去
小下去。杯中酒，余味
欲断，还断
 
雨水是一场暗恋
有些人，只能在黑夜里掩面
春水，涮啊涮
 
春天把自己深埋下去
斑茅草冒出来
奶浆菜冒出来。比他更早的
黄鹌菜，腰杆直了
 
隔着春帘，每喊一声
绿帛上，我的影子就浓几分
 
2022年2月16日
 
 
失语症
 
天空，一定憋得太久
单调，机械地抽泣
谁也劝不住
每一个人，都在盒子里
将自己放肆地摊开
如蚁纸人，排队走过池塘
青蛙们集体失聪
宴会正酣。所有的人用眼睛
练习一门古老的艺术
得意地，用骨头交换骨头
 
2022年2月22日
 
 
阵风
 
忽拉一下，涌过来一堆人
像是被雨水冲出来的
穿着某某某工装，忙乱着
有人指挥，有人拍摄，有人监督
有人指定位置，有人摆好姿势
有人在站远处巡视
摆好几个拾垃圾的连续动作
选好角度，不断拍摄
轮到献花的环节了
一张废纸，在风中翻了几下
又飘下来，落在献花人的肩上
这群人，就一阵风一样地来
又一阵风一样地去了
 
2022年2月23日
 
 
 
春天的萝卜
 
肉身是一个套子
衣服是一个套子
语言是一个套子
手镯和钻石也是一个套子
草庐和别野更是一个套子
城墙是马路的套子
文件是行动的套子
干得漂亮，人们彼此夸耀
远处看，乌有多的人们
整洁，斯文，高雅，精致
像春天，空心的萝卜
 
2022年2月24日
 
 
倒车
 
一节车厢
是一段滑动的蛇影
幻灯片从冬天跳到春天
往回看，每个人的一生
就是一列脱轨的动车
制动失灵
并不是所有的事物
都在往前走
侧身之间，她们就回到了从前
再退一点，再退一点
退到内心的原点
退到片头起始的地方
 
2022年2月25日
 
 
故道
 
人影寂遼，宽阔的河道
像我一样老去，有心无力
走过的小兽们
紧抿着嘴唇，机械地吞吐
芦花的白，有点不好意思
略加遮掩
就藏起了一颗奔腾之心
门只是掩饰，一切都虚置
空荡，在放弃之后
成为一个地域的哲学命题
空，宏大的满
故道如人，我们慢慢偕老
 
2022年2月26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