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火人间：二十四行诗选（十九）

六只蜜蜂的葬礼

像是尚未成年的孩子走进未来世界，它们
最终找到了这书房。它们是在急于回家的路上
或许迷失了方向，或许再也寻不见
应该属于它们的原野和森林。寻找到这里
已经是我打开的诗篇，这些都是写森林和原野的

河流在黑色的文字里面向前滚动。一行一行
自由的西方诗句
被它们当成了河对岸迷人的森林。太阳的白云下面
那些沉睡已久的荒原，因为它们的到来
也变成了花开遍地，羊群奔跑的草原
但它们，最终还是迷路了
六只蜜蜂结伴而行。选择在这里集体自杀

殊途同归。这些诺贝尔文学奖获奖者捧出来的赞美诗中
带青露和结冰的草丛，吸引着它们穿越被封锁的土地
嗡嗡嗡嗡嗡飞过去。一大早飞向墓地
千万片云彩随灯光从书页间落下来，再让这些
迷路而丧生的孩子安睡，一阵颤音
成为最后的安魂曲。我想作为这个世界未来的酿蜜者
它们应该回到加沙，回到它们的天堂去

所有这一切，都不仅仅是纯为了表示
哀悼。颂词
已经全部掉进它们生命的休止音符里面。也请允许我
停止使用最克制的声音，最后选择向它们鞠躬且泪目送行
——可怜的孩子，你们在回家的路上一路走好！ 

     2023.10.19  夜晚岛上


第三间房

我们的床在黑暗中缓缓移动。灯光如水
在这阴暗潮湿的房间。我不想再走动
只希望这些不愿意说话的睡眠中物体
早晚代替我。早晚都能够从这里
哪怕是发出一点点，一点点细微声响

在这间房的尽头，谁
昨天打开过一扇门
但绝对不会是我。平时我并不想再过多出门
尤其是从这个窄窄的门洞，白天里
像在黑夜房间缓慢穿越过去
影子继续跟在背后。从背后朝门口那个方向晃动
让我看到一匹狼在荒原

这个昏昏欲睡的房间。这孤来独往的人间
是不会有人在狼的嗥叫声中突然崩塌就清醒的
那些墙响动过自己，也都有一张冷漠的熟悉面孔
太阳在房顶上每天升起来，但长年都照不到这里去
风也吹不进。有一个大玻璃窗是蓝色的
西边朝阳的一面，有史以来都是紧闭在那里
形同虚设。要是从这个第六感官的房间走出去

回到家的人，一到夜晚
准就都成了陌路。但幸亏我们忙碌
白天极少回家。只有床在那里静静移动自己
它最清楚这个房间，或许是再没有察觉出任何动静
也就要从体内突然爆发某种巨大绝响。或是地动山摇的呼吸

     2023.10.20  子夜岛上


樟木头小镇上的外来妹

她们从雪地上随手拿起一把
青春磨出的剪刀，月光下
自由裁剪着自己的思想。总喜欢在闷闷的夜晚
将白云当成梦的衣裳，锦绣年华
结果缝不成一件象样时装

全工厂的道路都汇集在这里，广告耸立在时代广场
是一个破旧立新的小镇
那时的制衣厂和鞋厂，都像苎麻绳一样密集拧结在一起
她们是第一批从内地数省，直奔广东南下的外来妺
迫不及待都进了那些厂子。当时绝对是一种说不出来的快乐
哪怕后来发现薪资节节高的电子玩具厂，女工穿着高档
装扮都比自己时髦，也从不自认为人生就是失败

世界工厂向她们最早敞开大门，她们
也一路把世界拥抱在怀里。未来和希望
是一双让她们打开这个世界的眼睛
竞争对手和金融风暴涌进来时，总是
会让自己把一切都战败在这里。随之完美占领樟木头
一条条流水线而成为伟大时代的胜利者
她们昂首挺胸走过广场中心。小镇周边那时总是自叹不如

一转身，她们却发现自己
容颜已老。青春不再
原来的道路，每一条都开始从小镇朝远处拓宽和伸展
一栋栋摩天大楼，手臂在街边高高向她们示威抗议
最后这些工厂都陆续搬迁。她们也不知何时被高铁悄悄送回原处

     2023.10.19  岛上


海口建筑工地上的搬砖工

四月前某一天，我缓慢经过这里
从那蓝色工棚敞开的小窗
聆听到一些声音。那些声音是被一块块硬物磕醒的
硬物正从他肩上轻快启动，旋律就像跳动的蓝色节奏
频繁发出些声响。从埋在地面的小小头顶不时地弹跳出来

我这才发现，那地上有人在烈日底下劳作
像蚂蚁一般不停地忙碌。在强烈照射的阳光下面
汗水并没有那么重要，重要的是
压根儿没有时间擦汗的那只手
他在指挥这里一切，就像是大师正在指挥一支乐队
工地的音乐大厅是头顶天空蓝色穹顶下面
从硬物相互碰撞颤动而成的乐曲临时搭建的

他没有自己的音乐工作室。临时音乐
无意间征服自己的失意和烦躁情绪
起重机是一架大钢琴摆放在那里。他让自己弯腰下去
抓起地上一只只硬邦邦的灰色按键，美丽的音符飞出去
来自那些硬物之间的自由碰撞。他的沉默也像硬物
我在离他不远的地方，仔细朝他望过去
但我们隔着一堵墙。我也不知道何时还会光顾这里

起重机终于升向高空。他的目光颤抖出脸上一丝丝快乐
缓慢尾随着，尾随
那些硬物不再发出任何碰击时才有的声响
从高空抛物线的位置。再往地面看下去
或许你会发现阳光底下只是有几只蚂蚁，正在征服这里的宁静

    2023.10.20   清早岛上


温州来的炒房客

今天是星期一。你绝对相信自己昨天的嗅觉
灵敏像一只猫在资本市场房顶上奔跑。但没有房顶
高大的起降机还在不停地忙碌，没日没夜
正在加班加点的蓝衣工在地面上奔跑。建筑商们的合约工期
无法在预计提前交房那天，再往后片刻延长

你的双手握着足够麻袋来装点长翅膀的现钞
时间在这里，早就
比金子更金贵。那位早年开皮鞋作坊起家的叔叔
前几日也从旧金山长出翅膀飞回来
与你连夜继续商讨后，马不停蹄
直奔这座滨海城市，着眼要从这个未来的国际旅游岛拿下
繁华路段市值最大的摩天楼宇。再用金子进行广告包装

你们精心计划将它打造成一个盛世年华的
巨大的黄金楼盘，一旦开盘
排起长蛇阵的购房者就要蜂拥而至。这些都是家长
他们早准备好用三代人的积蓄，所有的钱都发誓
非要抢先在国家政策未发布前占位排队，争取全部递交出去
一定拿到购房资格预留权。黑暗中
他们的身子被黑压压的队伍吞没，声音被黑夜的灯光淹没

黎明前，杀机四伏
有一群点钞装满麻袋的炒房客笑了，又一群
昨晚刚刚在夜幕降临时抵达海口。他们上回错过了上海浦东
直达三亚的早班飞机，今晚坐上最后一个航班经济舱
终于从电子广告屏幕滚动的字上看到自己抢先夺下的楼盘信息

     2023.10.20   午后岛上


黄金海口，一个深圳老板的投资梦想

直到深圳第一缕阳光落下帷幕，落在他的背后
一些七彩光环开始产生，形成
资本在太阳那无形的眼睛里滚动。他常常深陷于风暴之中
终于也有了搏一搏自己能量和命运的底气，耐心等待
时机最终姗姗而来。等候多年困在逮鱼网里的自己

今天，他是提前搭乘昨天最后一个航班
深夜跟岛上远道而来的台风同时抵达这里
夜里风太大，虽然双脚早早落地
但他有些吃不住
老站不稳单薄身子。一些灯光潦草地把字写在脸上
好长时间过去了，他仍然睁不开眼睛
站在希尔顿最高一层总统客房窗口，海上风景始终都无法投进眼底

天终于亮了！天亮以前
一直都在那张进口软垫床上翻来覆去。这时源于他的身体
体内取之不尽的力量，已经无法支撑起自己的产业梦想光芒
几轮疲惫战胜了他的理性思维和投资分析，来自太平洋和印度洋
这场台风也终于退出过去那一个风险竞技场。街上到处一片狼藉
此起彼落的潮水也尽朝最低海岸线退缩。他的未来世界
一直在脚边滚动即将变成一个白天的美好事实

海口，向全球都夸下巨口的现实世界里的新城市
正在朝他伸展出一条又一条新修的中国大街，像是在向
一个伟大时代的投资者致敬。这在深圳
他是很少见的。该肯定的是云洞上空已经出现他错判的
美景会把自己卷入更深的浪底。但他自认为始终是站在浪尖之上

    2023.10.20   夜晚岛上


小姑父一生

我并没有哭泣。只因为
我没有了泪，只是
远远望着他躺下。他终于还是躺下来了
躺下就
是要盖棺定论：他这一生

想到这一点，我的心就开始
隐隐作痛
只不过用脸上的悲伤表情，死死在掩盖住一切
事实上，我只想到一点他不应该走那么快
这一生的路都
还没有完全让他走完。有一些
遗憾，是他永远都在想要从自己身上剜去的

他过于短暂的生命。其实已身心疲惫
躺进去的时候脸上面都还是浮肿的
丝毫都没有随着生命而消逝。浮肿的脸上两颊
也不带半点儿笑容，足以证明他死也不情愿
就此暝目。轻飘飘地
像一片苍黄的树叶，在夏天的季节
就坠落到地面，又遭受到无情的雨水

一遍一遍敲打进泥土。天空中
霹雳声接连不断
雷击过的土地。寸草不生
他却想把自己一生的梦想，趁着雨天
继续种下去。直到未来世界有一个属于你的好收成

     2023.10.21   子夜岛上


幻境出现

幻境出现，我躺在床上
我的影子却开始起身，离我
而去。他最终去到了
一个陌生的荒原。太阳
并没有从那里升起来，只升起来半个月亮

我开始寻找到你，我迷失的幻境里
出现过无数次的马匹。你说
你是从遥远的地方来到了这里。那里有
西域王国的荒原吗？我梦中的罗布泊的楼兰
现在哪里？为什么那里的湖泊
还有森林，草原
无数条道路穿越到那里。一一都消逝而去

你从来没有留意过。这一切都无踪无影
都没有引起过你的关注，你说
现在的世界早就不存在。我们迷失在幻境中
世界已沦为荒原，森林变成沙漠
人类正在缓慢地破坏自己，正在加速丢失自己
许多现实中存在过的美好事物。荒原
在一点一点蚕食我们的灵魂，生命早就没有了退路

我们开始看不到烟火。人间没有了爱情
人类的爱来自烟火，烟火是爱的最先开始
没有了爱情，人间
还会存在什么？我的最美幻境来了
它已经成为我枕上的唯一归处。你看见了吗

     2023.10.21   清早岛上


风景

还有更美的风景吗？你
骑在昨天的马背上。我的
马儿今天在你身边？你说我们刚刚策马而行
已穿越到荒原的某处。骆驼草早就埋伏在四周
雪花夹带着荒原的风景渐次出现，并没有看见那匹骆驼

草原在远处消逝。干燥的荒漠开始
占领湖泊的心脏地带，我们的心脏
也正在被它一点一点占领。风
封锁了我们前方的道路，吞噬了这里的一切
我们的狂马
正在辩认自己的方向。这个世界需要狂奔
还有我们今天想要看的风景吗？你在问谁

我眼前已经无法回答你。这一切
并非我过去向你精心描述过的
但风景在别处。你知道我
为此绘制过许多个版本的旅行地图，同时
也把中国家乡所在的位置标注在上面。而且
是最显眼的
世界的心脏地带，现在我们正站在这里

你再也看不到雾中婺源的白墙。看不到白墙上马头
拥挤在那里的风景。我们的祖先正在遗忘那里的一切
一路上，我们都是骑在马背上
我们疲惫的马儿
正在从我们的胯下消逝。再没有风景和方向

    2023.10.21   上午岛上


虚拟时代

是的，我们终于看到了
看到了你
正在亲手虚拟一个世界。同时
也在亲手替全球人类虚拟
一个伟大时代。美好的未来一切正在向我们靠近

不久就要抵达我们身边。我们都站在了那里
站在世界风口浪尖上。风暴
已经在太平洋和印度洋上空
一点一点，朝着我们头顶的方向缓慢移动
这是人类命运所面临的最大一次机遇，也是
我们的伟大智慧和思想行动
都需要在风暴卷动的时候全面进行人生考验

但风暴看不到我们头顶。也看不清楚
这个虚拟的世界，这是一个什么样的辉煌时代
人类是创造世界和开拓未来的伟大生命群体
命运共同体就集结在这里。为什么你
会看不见？看不到我
早就着手在描绘你们的壮阔前景和鼎盛未来
请你打开，慢慢打开自己的眼睛

是的，当今世界本身就是用数字发明和虚拟的
这个伟大时代也是虚拟的。现实中一切美好
都在加快步伐走进虚拟数字定位中你所在的房间
你可以在墙上把一张世界地图挂上，这个世界
除了你自己的眼睛，所有的一切都可以虚拟马上搞掂

    2023.10.21   上午岛上


一匹荒原上的狼来到这里

有一匹荒原上的狼，像极了我
夜晚的孤独。它起身
影子躺进了石墙，深夜在墙上
一点一点苏醒
最终惶恐逃到了这里。这不是梦境

但它是穿越梦境而来
疲惫在我的房间，窗边
那张小木床上躺下。它想
找回来自己的同伴
我回想起来它们是在极地荒原走散的
一路上，它经历了太多饥饿和干渴
每一次都是绝境求生。终于逃出来了

多年来流落在荒原。我的孤独
经过无数个夜晚的长途跋涉和逃亡奔袭
总算是在这里
找到了它的踪迹。我便成为
炎帝时代最擅长捕获野兽的猎手，我的爱
成了我胯下的一匹战狼

它是来自罗布草原上的母狼，像是
我生命的爱
一次次进入死亡的国度。而我的孤独
却拯救了它，入夜将其安顿
在这个石头房间。白天它寂寞的影子回到了墙上

     2023.10.21   中午岛上


秋霜

秋天已经替我换上
一床薄霜棉被。我想我自己
现在应该是到点睡了
棉被底下
大地不会再伸过来那只手。这讨厌的家伙

我最喜欢的是那些穿金黄色套衫的落叶
她们会让我一个人
独自在那里
陷入昏睡。而我的无数个春天秘密
全部都会被一层秋色横空覆盖
但我总感觉少点什么的时候，就有某种硬物
像温柔手指一样出来捣乱

这一刻，风
会突然抵达，把我逼到悬崖边
月光也要尾随着跟在后面
脚步声音在目光可及的不远处
像跳跃过几次的音符立即停顿下来
一双手
会从背后的影子里探出来一把把我捕获

而我熟悉的嘴唇，转瞬也变成枫叶
随风一起飘落下来。覆盖住我的双眼
我没有任何理由
继续在这个特殊的时间点上熬夜
我需要一个最美的秋天。从而挣脱另一只手的纠缠

    2023.10.22   子夜岛上


苎麻宣召：我有个名字叫中国草

我亲自寻找过那块苎麻地，从洞庭湖出发
从西岸到东岸。星星点起小火把
直到月亮突然从我们叹息的上空升起来
我一路上都在奔跑，一直都在寻找世间奇迹
听訞并没有在原地方等我。她迷失了方向

这个来自美丽的赤水的女人，一直都没有
在我的身边离开过。她相信自己
也相信这块神秘土地，一定会发生奇迹
当然那是一种神奇的植物。它身上有一种东西
是我们始终都在寻找的，是听訞最早发现的
她很小的时候就听母亲说过。这世界很大
也很小，小到只有苎麻身上的皮才可以缝制出人类的衣裳

我们身上会发现奇迹吗？我不停问过自己
我们一定是在某个地方迷失过
迷失了自己，也迷失了方向
这个世界一直都没有欺骗我们，欺骗
我们的眼睛。它自始至终都在
在用神秘包围着我，也包围着听訞和她的母亲
神秘在这块土地无处不在。但我们的脚已无处安放

我们无法停歇。也无处停歇
我们一定要寻找到那块苎麻地。要从苎麻身上
找到人类想要的东西，它的茎杆上才有
我们今天需要的。上帝说我们可以利用这种东西冬天御寒遮体
夏天穿在身上装扮自己，且让天下所有目光都呆在那里一动不动看着

    2023.10.22   凌晨岛上


神农谷的启示

这山上的迷雾来自哪里？神农氏就是在这山里
昨天失踪了。他迷失了自己
分不清哪是天，哪是地
更分不清楚
哪是地下突起的雾，哪是天上到处游走的云

我们的双脚都在山上奔跑，但跑不过云雾
最先就是神农氏发现了这个地方
他不是狩猎，而是寻找到某种治病的毒草
他也不是一个狩猎者。不像伏羲
这世上，他是第一个发现人间五谷的人
也是第一个削木当犁，才有了人类第一次耕种
但来到这山上，他却真的迷路了

我们都不知道这里叫什么，最早住过一个人
据老辈的人说叫大嘴仙。神农氏看见了
他在张开一张大嘴，在天地之间
吞云吐雾，练习仙术
人间妖魔鬼怪在路上，神农氏正在寻找
一种驱病避邪的天下良药。而我
只想寻找到一条今天需要的活路，走出困惑

我们第一次到这里，是夜晚
月光下我看见一只蝴蝶，像是途中迷路的
神农氏没有看到蝴蝶。但他看到头顶有自己的天帝
正在指引方向，指示他所要做的一切
人类要做的事情一定还很多，并没有到此结束

     2023.10.22   清早岛上


猎庄的山脚下有条河，叫西廊

哪里会有出发点？猎庄的山脚下
只有一条小路
祖先把我们领到了这里，并没有告诉
未来世界要去的方向。这里只有
森林山谷，迷雾在山谷里叫喊着四处奔跑

森林在月光下是静静的。河流
一直都是流往西去
燕子从山谷再飞往山顶。我们也始终未改变过什么
在山里永远都找不到生存的极限，无法真正挑战自己
头顶奔跑的羊群像迷雾，又像是
云
飘浮在那山路上空。而我们失去了自我

我们的村子里有条长廊，它是从生命源头
从生到死横穿自己的小河。横穿着山谷
我们无法在这里找到它的栏杆，趁着月光
在迷雾长椅上静坐片刻。没有长椅
也没有背靠的栏杆。我们沿着小河的方向
只有靠自己的一双腿，慢慢走
才会有一条出路。或是一个出口

你说，自己更喜欢看月亮在山顶升起
但在山谷低处，只有一条小路
会通向山顶。你看看猎庄在高岭
高岭是在半山腰上，你能够停下来
坐在哪里啊，月亮又从哪里俯下身去摸摸你的小脸

    2023.10.22  上午岛上


人间

你爱爱它吧，爱爱它们
那是两只黑蜻蜓
在这月黑风高的夜晚，它们倾心相爱
相约来到这里。旁若无人
飞落在那不锈钢天桥的栏杆上面

它们的理想幻境就是要在这喧嚣尘世
做爱，桥底下的车流和桥上行人
都不会惊动自己爱对方那颗狂热的心
月亮就在头顶，但离自己最近的
是街边的灯，一盏盏
都在夜里桥头亮起来，装点着人间
美好世界。百合欢在街边花坛里正欲盛开

但在它们的幸福眼里
这是牛郎和织女的银河。此刻
他们不会再化成庄周的蝴蝶
只做自己的黑蜻蜓。它们
并不拒绝黑夜，也不担心王母
一狠心，就将这桥
一掐两断。一拍两散的悲伤结局

他们两情相悦。好一对天下有情人
终成眷属。在这里
它们纵情展开黑色的翅翼，薄薄演绎出
生命与爱的绝世欢唱。但这里是人行天桥
而不是人间剧场

     2023.10.22   中午岛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