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鸟引我溯长江

清晨的我呵
是打开伞的蒲公英  飞行中
我用太阳的金锤
蘸着晨露锤出满天朝霞
入夜的我呵
是提着灯的萤火虫  前行中
我用月亮的银勺
舀上星光
泼出大地的亮色……
不要以为入山入水入城入乡的我在游玩
其实  我一直在内心深居在内心工作——
我对满嘴清廉满腹贪欲的人
打上一通宵的问号
我对极度贫困中
为求生存无奈犯罪的人默默流泪
每当黄昏  力不从心的我
努力纠正却无法纠正
——许多车辆的去向
我只能忍看车头拐进景区醉入宾馆
尔后用公款买下OK消费欲望……
每天夜晚  心理骤变的我
恨自己不能成为黑客——
把富而不仁者的财产搬给有志穷人
把深度贫穷者的苦寒送给无德富翁
我只能默默迁怒于花草——
对于过分繁茂过分拥挤的园地

我会拔出一些尔后择地种植
——为荒芜之地增添苍翠
对于过分密集过分灿烂的花圃
我会匀出一些尔后择地移植
——给空白之处补上缤纷……

呵
夜幕下的晚潮
在水泥森林间狂奔着吼叫着——
我听见车轮与车轮碾出的叫声
我听见喇叭与喇叭挤出的叫声
我听见酒杯与酒杯笑出的叫声
我听见麻将与麻将碰出的叫声
我听见扑克与扑克打出的叫声
我听见拳头与拳头喊出的叫声
还有那因看见露胸露脐性感十足的女模特
——接连爆发的尖叫声
还有那因输赢因赔偿因官司
——彻夜不停的吵闹声……
我深感似有千万只同时叫喊的知了
匍伏在我的耳边
奋力塞进一个炸弹——
我的身体差点全被炸空
我的腑脏差点全被炸碎
一颗幸免于难却无法外逃的心
像一只伤残的苹果发出急切的呼救声……

我坐拥书城无法读书
无法与圣贤会晤与哲人交谈
也无法吮吸智慧的甘霖
我蜗居斗室无法静思
无法复制白天的世界
也无法从中整理出许多人许多事……
我多次双手伸向夜空
试图用一首诗网住一片云
悠悠然  驾云漫游天涯
我多次试图钻进夏兰的花芯
用一片片花瓣
掩埋自己取得安宁……
我深知我于懵懵懂懂昏昏沉沉中
患上了难以医治的现代怪异病——
那摇曳不止恍若液状的灯光
我断定是城市每晚必服的兴奋剂
那趴在山上海边度假村至凌晨的车辆
我一口咬定是另一种瓜皮果壳
那满脸严肃的法官
我会怀疑他的公正他的良知
那轻声柔语的医生
我会怀疑他的医德他的人性
那照片上清官和贪官的合影
我会怀疑稻禾的长势远不如稗草
那难得热闹的贫困户
“吱呀——”进门的官员随带红包随带温暖
也随带电视台问寒问苦
我会怀疑他是否做秀？
……

呵
我推开书窗
躁声如浪蜂涌而入漫过我的头顶
不堪忍受的我
愤然叩问谁劫持了我的睡意？
我只能逃遁
我只能出走……

呵
感谢清风为我邮来一叶扁舟——
那是用李清照的词打造的舴艋舟
我惊讶它镶满了忧
我惊讶它嵌满了愁
感谢湛蓝的苍穹为我渗出一枚
当年明亮陶渊明归园入乡之路的月亮
兴冲冲 情切切的我
口吟“少无适俗韵  性本爱丘山”之名句
沐一身月色  披双肩星辉
划动双桨溯江而上……

呵
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