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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林子的诗歌主题

2006-10-17 作者:北村 | 来源:中国诗歌网 | 阅读:
我说,空林子的诗歌具有一种过于成熟的情感体验。我想她是对于人生的某些重大问题过于敏感了,也许正是因为这一点她能写出许多杰出的诗歌。我对她至今未能引起文学界的广泛注意感到吃惊,不过我绝对相信这不是她所求的,至

 

 

我说,空林子的诗歌具有一种过于成熟的情感体验。我想她是对于人生的某些重大问题过于敏感了,也许正是因为这一点她能写出许多杰出的诗歌。我对她至今未能引起文学界的广泛注意感到吃惊,不过我绝对相信这不是她所求的,至于原因以下我将会论述到。我第一次在福建遇见她的时候,我根本不相信这个美目佳人能写出诗来,似乎杰出的女诗人必将是丑陋不堪的,因为美人们所需要表达的通过身体语言就够了。我这种男权主义想法是在1989年读到她的由《伪天命》、《逆旅》、《希望之罪》、《无界》构成的总题为《般若》的组诗后得到了改变。在这组诗中,空林子对爱的意义以及界限,爱的痛苦以及罪,最后在生与死的时空交叉点上停留下来。她总是在这个致命的点停下来,从这个意义上来说,空林子所有的诗都在重复一个或几个最单纯的主题:比如爱情、美、亲情、对时光之流逝、对生命以及它的意义、对缘、对某种极限和边界的接近等等。一生都在重复一个重要主题并深入地表达它的诗人是杰出的。

爱的主题充满了她的诗歌。空林子对亲情、爱情和友情这人类三大情感在诗中的体验是敏锐的,但她似乎从来没赞美过什么,也就是说在舒婷诗歌中我们读到的对爱情的直接歌颂,到了空林子的诗中变得一无所有。我想就诗歌艺术而言,福建只有她们两个人的诗能进入我的视界,现在我所关心的是,为什么舒婷能歌唱,而空林子不能,她所有诗作的基本话语方式是:追思;基本姿态是:凭吊。一定有一种东西在空林子这一代诗人身上失落了,以至于她不能直接歌唱,只能通过凭吊在废墟上追思,这种抒情方式是无奈而伤恸的。也许这正是我们这一代人的精神所决定的。

不过我要着重提出的是,空林子的诗仍在抒情,这就使她的诗显得十分重要,我认为并没有多少人意识到了这一点。我在深夜读着空林子那带有古典美和词风的诗,竟有一种雨打芭蕉的感觉。比如《爱的咏叹调》、《古意》等篇章,甚至她写给她的孩子的诗歌。我想我这种阅读体验是久违了。与此同时我也为空林子从一个县级文工团的乐手,变成一个身居热闹的京城的女诗人的过程中,她身上和诗中有一种东西没有改变而欣喜,也许这种东西是整个人类都不能改变的。这就是:在一个无法抒情的时代,我们仍然要抒情。至于这种情感的性质我们不能决定。从这个意义上说,我认为加缪在《鼠疫》中也是抒情的,他通过那个医生完成了抒情的责任。因为抒情本是人的需要,到了今天竟成了责任,这不能不说是一件可悲的事。空林子一直是喧闹的文坛于不顾,一如既往地以自己的心灵为支点,这是中国女诗人中很奇怪的一件事。

《爱的咏叹调》写爱情;《古意》、《冥河两岸》写亲情;空林子大部份诗歌都在写情,但我发觉她无法很好地区别它们,多种情感交叉在一起形成了一种矛盾,正是这种矛盾布成了一张无法挣脱的网,使空林子的诗无法歌唱,只能凭吊:没有喋血之盟/亦无再世之约/满含热泪//黄尘席卷而去的你/并非受命于什么/因为她是一个认知的女人。她又写道:被一季怒放的花击败/我们都背离了最后的方向。在空林子主诗中,爱情主题总是被一种失败的情绪所缠绕,或者说她是在追怀。她诗中的爱情说是一种理想被追求,毋宁说是一种不可能重现的情感被追忆。我并不是说她没有写过爱情,我是说她笔下的爱情看上去更像亲情,远不如那些不可实现的爱情追忆和盼望来得激烈。我不明白这是什么原因。但我可以下一个结论:空林子是没有能力也永远无汉分清这些情感的。也许正是这种困惑把她的诗推向了一个高度:对生死界限的追问。

空林子作为一诗人是站在废墟上的。在废墟上要抒情是困难的。她对她的抒情对象写道:我已是来世的传说/镶嵌在千年不化的石中/等你历尽百劫的灵魂/前来认领。这里写了一种已经逝去的爱情,它只存在于传说与来世中。空林子生存的矛盾几乎无一遗漏地表达在她的诗中,那就是对爱情的绝对完美实现之不可能性、对美的无情的消逝、对生的意义(在她的诗中常表现为生与死的临界体验)的探查。她深知她的人生的一些重要东西终有一天要被不可逆的时间吞没,正如她的美容一样。但她试图让可以停留的东西停留下来,为了这个目的她才写诗并在诗中“挺住”,在她的《三十年悬案未了》一诗中,她写道:

电流击穿身体一刹那

智慧之眼开启

你看见了物质另外的形态

        钟表逆时而走

        石头化水而流

…… ……

无法作一个反向证明

水怎样变回天上的云

潮因何涨而复退

生命转瞬即逝

不灭的魂灵

        离世之后即投胎转世

        还是永囿于天堂地府

那么

肯定有三维以外的通道

令人倍想突破人间格局

我想空林子在三十年后如果重新追问同样的问题,将不会有新的答案。我惊诧于一个女人为什么要去关心这样的问题,这对她是否太沉重了?然而这正是我喜欢空林子诗的原因。

空林子是复杂的,作为一个相夫教子甚至可以说贤妻良母的典范,虽然她也写过粗浅而可爱的为女儿而作的《儿歌》:……

小脸蛋是一朵祥云盛开/开在妈妈的心怀/。但她内心那个重大的纽结却是对人生亏缺、时空流逝的凭吊以及人何以“在”的追问。我在她的诗中找到了两个最重要的字:一个是“缘”,一个是“界”。她有两首诗直接以此来命名。甚至在写给外祖母的亲情诗中也有这样的句子:上路了/轻唤三声/不知你的魂灵是否尾随/残缺的肢骨/前往。

空林子也是矛盾的,对于现世的爱与情,她最后只能归结为“缘”,对于生与死以及生命的意义,她只能归结为“界”。她也写过类似舒婷《祖国啊,我亲爱的祖国》的诗,叫《火的部落》,但那不是她诗歌的代表。空林子是一个内心独省式的诗人,而且我惊诧于她深厚的古典文学修养,这使得她的诗歌始终保持一种美,我想这是很重要的。我现在不愿去读诗歌的原因是因为所谓许多著名诗人的诗中美已经不复存在,在空林子的诗中却几乎没有受到任何影响,空林子在技术上成为一个优秀诗人没有任何障碍,而且她写诗不久就过早地进入了生死边界的重大主题,我担心她负担过重,舒婷是在近年才进入这个主题,如《禅宗修习地》,她曾歌唱过,而空林子没有。问题更严重的还在于,空林子的诗即使进入了这样重大的主题,又能解决什么问题呢?她在重复陈子昂的主题:前不见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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