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中俊近作五首

《九曲桥》

她用左手推着助力车
从桥头一步一步走过来
走一步她的右肩
就向上耸动一次
空空的袖管，在飘

中风的他坐在椅子上
头向右倾斜着
眼睛里放着光，像黑暗里
闪着惊喜光芒的星子

在她们的世界里
一个向左，一个向右
此刻合力向前。从九曲桥
吃力地转过一道弯
又一道弯

那天，我在九曲桥上
在一池荷香里
和她们一样，学会了转弯

2019年2月27日
 
 
《用意》
 
柏树倒长在悬崖上
神在灶台上紧抿着嘴唇
尖利的石头。刺穿
我草鞋里的脚掌
 
从土碗的清汤里
我看见每一个人都长着
一张猴脸。石头压断的二大爷
像一张摊开的烧饼
 
乱石滩脱缰了
这条狂奔的野牛
把两岸的稻田横扫一空
 
时至今日，我们开始
从人向猿类进化。脱牙，秃发
容颜一天比一天猥琐，丑陋
这些事情，神祗肯定别有用意
 
2019年2月26日
 
 
《两棵灯芯草》

风第一次吹过来
它们一同弯下了腰
风第二次吹过来
它们又一次弯下了腰
风第三次吹过来
它们再一次弯下了腰
在西江的浅岸上
它们不停地弯腰，起立
起立，弯腰

它们挨的那么近
肩膀互相靠着
和地里两个除草人一样
在陆泉沙，不停地弯着腰
那天，我们也是两根灯芯草
肩并着肩，从岛的这头
走到那头

2019年2月24日

 
《机器人》
 
他们从城中村
从写字楼，涌上街头
象十字军，占领广场
剧院，大学，会议厅
 
他们整齐划一，旗甲鲜明
他们铁血绝然，鬼神不惧
令出如江河湖泻
在各个路口，龙居要津
 
机器人杀伐绝断，不会
儿女情长。人是铁石
半夜，阎王也畏他三分
 
太阳越来越热
我们的头脑越来越硬
我知道，我们就是
机器人预备大军
 
2019年2月22日

 
《春天这台印刷机》
 
刷刷刷，睡梦里
仿佛是印刷机在转动
醒来，刷刷刷
印刷机还在转动
 
春天，总是从夜雨开始
这大地的油墨
又开始印制春天的风景了
 
刷，连天的青草印上去
刷刷，油莱花铺上山岗
刷刷刷，森林抽出嫩叶
 
这大地的印刷机
一夜响到天明，嗯
停机后，我们就能去原野
选取明信片了
 
2019年2月21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