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年3月诗选：两个黑衣人

空转
 
春风在三月的芽苞上
沿山脊划出一道的弧线
空空地飘
堤上，它巨大的爆发力
卷起碎叶和纸屑
向江心横过去
小舟打圈，鱼虾无形
黄桷树的叶片瞬间脱离
旋风般滚动、飞旋
水沫卷起满天的琼花
春风的霹雳手段
有一付温情的皮相
眼下，它开始了
又一次，徒劳的表演
 
2023年3月6日
 
 
不可泅渡
 
背竹篓的人，采磨菇的人
拖着雨水的尾巴
割油菜的人。星星一样
一明一暗抽着烟锅的人
与山水一道，从幻灯片的窗外
一帧一帧地快速退回到
时间的深处
车厢沉闷，眼神空洞
或虚无的人。蜷缩在自己
阔大或簇新毛皮大衣里的人
很久也不抬起眼皮
只是吁出一口长气的人
时露惊喜，望望对面
面孔纸一样糊成的人
时间的慧星拖着这些碎片的尾巴
滑向无尽的深处
 
2023年3月9日
 
 
困境
 
轰鸣冲击、包围
压迫着身体周围的空气
一只鸟在金属罩里
用它宽阔而巨大的翅膀
振动。持续地穿透一切障碍物
共同构成谐振的屏障
碾压，挤兑
喉咙越勒越紧，你喊不出声
绳子慢慢拉长
骨头咔咔作响
灵魂像一道烟
瞬间，就要破壁而出
气泡
一直卡在沸腾前的临界点上
 
2023年3月10日
 
 
反向运动
 
路人妖娆，挤爆了
一条
叫春天的小道
天凉，春倒寒
众神列队
铁，还没捂热
夜里，飞奔的事物
如离弦
速度越快，消失的更快
奔赴，一次次被涮洗
失速的火车
在退回去的路上
勇往直前
 
2023年3月17日
 
 
暗房
 
划重点。我用五十只
没有色彩的彩笔
伏身于山河与丛林
一排排的炼金士
在现实与虚拟中游走
黄金稀释泥胎成型
我打磨勾画
将暗影扶正，一排排黑色的帆樯
如手指，如奔岳
从历史上提取鲜活之人
调浆，上色，勾兑
再进行滤化，淡化，虚化
旧作翻新，老话不提
真身隐于江湖
历史，开始插标卖身
 
2023年3月20
 
 
蝉声
 
永动机
失去了刹车装置
堤高一寸，它就涨高一寸
大水漫顶
容器膨胀
两根骨头漂浮在水上
一根叫奴骨
另一根叫媚骨
 
2023年3月21日
 
 
两个黑衣人（三则）
 
 
两个黑衣人
一左，一右
一个拿枪
一个端盘子
帘布拉开
灯光煞白
他说了一句
却没有出声
 
 
不远
 
雨还在扯帘子
像一个撒谎的人
重复
用一滴雨
来消灭另一滴雨
 
雨还在下
进来的人抖雨衣
出去的人
被抹尽
 
好在不远
 
 
零点
 
零点
她陪一帮人
去楼上
回来时，孤身
 
哀求了一阵
又磨了一阵
四周都是铜墙
 
提绷床
洗衣桶，晾衣架
走进夜中
 
回头，笑了笑
 
2023年3月26日
 
 
寄北之一
 
雾浓如雨
鸟掠过梢头
像闪电
拉开，灰暗的豁口
东河水
是一条延伸的铁轨
轻烟，尚在
天际，云断
一滴雨是一把剑
把一个人
分成南北
把时间，斫为两半
 
2023年3月31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