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年2月诗选：瓦盆里的春天

 
二月的孙文路
 
二月，孙文路在暖阳里
衣着单薄
刚刚被修剪过的荫香
枫叶，白玉兰和乌榄们
穿着短袖，光着头
那和些急奔和少年们
互为映衬
 
人和人都在一米之外
就像树和树们，彼此眺望
却从不交集。进入一月
孙文东路连鸟也没有几只
在这条枝杈上
光秃秃的。就像一个人
突然被扒去了光鲜的外衣
露出他的本色来
 
2021年2月1日
 
 
再过桃花谷
 
零星的枯叶蜷在秃枝上
逐花人，两三朵
在灰烬中扒出星火
刈后的泥地
尚未缓过来，正自喘息
所有的盛开
都是一场赴难的热火
在我们到来之前
它们用一场花雨的光焰
宣告一场繁华的终结
我是一错过季节的种桃人
在桃花的祭日
把自己悄悄地埋下
 
2021年2月2日
 
 
春雨
 
这满腹的悲怆，需要释放
还有余寒，像一个赖皮
我怎么也把它推不出门外
只有她善解人意
陪我在光光的树枝上
坐一坐。她和我
就着半碗清汤面
整整一个晚上拉家常
絮语似兰，恒者如春
她为凤凰山抹了淡妆
 
2021年2月3日
 
 
 
 
Hawking
 
坐标上，世界有两个方向
肌体在逆行，宇宙在循环
物理学有两个体系，物理系
霍金系。假如，假如是气体
他就是气体中最活跃的分子
世界恒量，宇宙变量
霍金才是变量中的变量
 
星云无际，黑洞有界
在不可着摸的地方打开深锁的重门
那个预言人类黑匣子的人
没想到，有人撬开了一道缝
而联通了一条路。暗物质
黑暗星云遥不可及。在地球
成为火星之前，时光弯曲
霍金，成为最后一颗发光的星球
 
2021年2月4日
 
 
瓦盆里的春天
 
绿萝是一株株参天大树
小草，野菜花
只有三四寸高。瓦盆
是一幅微缩的袖珍园
撑开的小白花，小黄花
还没有芝麻粒大
菜荚像半截小针头
 
不管世界怎么看
它们一丛丛蓬勃地长出来
就像我们这些
走在春天的小人物和小蚂蚁
大厦巨楼，风雪长路
多少艰难险阻，都无法阻挡
一朵小花的盛开
一棵小草迎接瓦盆的春天
 
2021年1月5日
 
 
牛角上的象牙塔
 
如你所见，三千年来
我在针尖上跳舞
我在一枚想象的草叶上
芭蕾。不要说秋天
秋天还很遥远，只有牛角
能让我站在神的位置
俯视人间。这天下啊
每一枚草叶，都沐了神的辉光
作为一个公民，居于牛角
这历史由来已久
我是玉石和黄金的工匠
镂刻的铭文
正成为行走的艺术
 
2021年2月19日
 
 
炮仗时代

初一子时
鞭炮还有些零星
初二，初三
还有点羞涩，个别地响两声
到了初六，初七
炮仗们开始竞相发言
借了开工的名义。它们
像那些响亮的词语
借了爱的名义
开始在坊间，网络
肆无忌惮地轰炸

2021年2月17日
 
 
大鸟

他诅咒着，咆哮着
从太平洋巨大的笼子
扑向他曾经梦遇的亲人
与江山。扑向他期待已久
又憎恶的楹树，华表和檐角
内心巨大的恐惧
盘恒数月的力量
正蓄势待发，正弓拉满月
他的哲学：活着
就是血溅五步，就是吹枯拉朽
就是逐步吹毁敌人
撕碎自身，回归羽毛本意
他没看见，珠江两岸
人群帆樯一样，横刀立马

2021年2月9日
 
 
一片叫历史的耕地
 
行不得也哥哥！鸟
在青杠林里叫着
峁边，我整顿犁铧
把屯水田从东到西犁了一遍
又从西到东复犁一遍
最后，用钯齿顺序梳理
直到它像一把柔顺的头发
慰贴，静美，膏药一般
溜溜地贴在横梁山的额头
前世的麦茬，稻根和稗草
在新土下，呼吸渐渐消失
老牛垂着首，看着豌豆
雨一样撒下去。它冷着脸
像星天上它的那个同伴
冷漠地望着猎户星座
 
2021年2月20日
 
 
意外之喜

之前，已经有三批信使
送去仰慕，渴望还有憧憬
春天的列车开始起程
我从不同的角度
测量。用想象填补和补充
我们会有一千种见面的方式
热烈，平静，奇幻
还有巧妙，偶然甚至漠然
从云堆里钻出来
她挂出铁丝，栅栏，钢门
还有一张招贴：谢绝访问
咫尺之外，她笑得像一朵桃花

2021年2月22日
 
 
扶着一棵树进入黑暗
 
猜不透她在想什么
有时候大热，汗湿衣衫
有时候大冷，世界是一块铁板
有时候下着雨
风乱扔着刀子
更多的时候，她就扶着
和柳树慢慢进入黑暗之中
我分不清是两个人
还是两棵柳树
也只有我知道：不是她
扶着树，而是树扶着她
很多次，她才没有倒下去
才拒绝了黑暗的邀请
成为它的一部分
 
2021年2月23日
 
 
放生
 
码头，驳船，行人
在一只鹰的翅膀下如此静谧
鱼！两个黑脸的中年人
望着码头边的江岸呼叫着
是鱼群！它们排着扇形的梯队
头南尾北朝着统一的方向
似乎在排演某种仪式
又似乎是某种特定的集会
中年人脫了鞋子，卷起裤脚
向鱼群围过去……
江风猎猎，中年人赤着脚回到船上
两手空空。他不会明白
我们这些行走的动物才是鱼群
每天，都被老天爷放生
 
2021年2月24日
 
 
一个人
 
散场了，只留下一个人
博客频道关闭了好久
博主们，只能看到自己那块园子
我像棵树，成了自己的观众
唯一，才有足够的时间和空间
反观自身。登陆博客
和吃饭睡觉一样
传文章，添资料，看闲篇
做得一丝不苟
每天浏览显示是固定的1
是的，我就是那个1
频道停了，飞船上了火星
疫情开始下降。我始终如一
 
2021年2月25日
 
 
春衫秀
 
那只乌鸦的翅膀在下坠
姑娘们陆续登台
金钟湖的黄风铃
树木园的小桃红
紫马岭的宫粉紫荆
还有岐江两岸的三角梅
挤得小草们都无立锥之地
东河旁，水杉们正在列队易服
白鹤在桅杆上远眺。摇橹的少年
是一抹春色，投于波光
芒果树下，快节奏的舞者
活在抖音里，永不卸妆
 
2021年2月26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