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国恋歌（组诗）

红壤故乡 

 

当春天以它的热情点燃第一丛映山红的初恋

当朱丝鸟以它的婉转呼唤出衷心眷爱的名字

我的故乡　 那片比火焰更激彻的故乡

那片山鬼与赤豹与文狸出没的土地

遍体开始发绿发绿发绿发绿呵

绿得象翡翠  红得像玛瑙

娥皇和女英一挫身坐起来  坐起来

对着湘江  映照过一代又一代容颜的湘江

款款地款款地款款地梳起妆来了

 

名闻遐迩的冬笋爱上了太阳这红脸膛的后生仔了么

林中阴暗  生活潮湿

她们发狠劲地一棵棵一根根从泥土中顶出  顶出

一棵棵的楠竹迎风招展

如垌里那些个腰身浑圆的阿妹

娉婷地婀娜地立在云雾之中企盼着

她一心要做一件从没有做过的事情

爷爷爹爹和亲族谁也别想拿她怎么样

在故乡的村庄走上一圈  

随处都可以听到这样神秘的故事

一口水井自从盛溢过一个妙龄年华之后

就渐渐渐渐枯竭  永远沉默

一棵樟树自从吊起过一次豆蒄青春之后

就再也不会苍苍老去  被时间凝冻成美丽的风景

 

在白雾牛奶般稔稠的拂晓时分

牵着呣呣的水牛经过一条条田垅的叔伯兄弟

总要甩几声绵长的吆喝  浑身充溢一股子蛮劲

谁能知道那是不是牛儿的撒娇和亲昵

在晚云比湘绣的丝线还要缤纷五彩斑斓多姿的傍晚

浣衣挑水归来经过古樟的大嫂阿姨小姑子

总要甩几句清清亮亮的多情歌子

不定是山歌但是想唱就唱不会掖着捂着

恋爱有谈就谈从不会躲躲藏藏

流行歌曲夹杂几分英文的腔调

来一段迪琳席翁的《此生永恒》有模有样

象电影镜头中绕着竹林追逐或在溪涧打起水仗

买了一个苹果手机第一个电话打给忙碌他她

大着肚子补办喜事在乡下经常可见

一场婚宴就是一个感天动地的爱情故事·······

 

哦  故乡呵  我的红色土壤的故乡

有多少酸甜苦辣的口味让人拍案喝彩

有多少家长里短的精彩让人笑断肝肠

春节的龙灯劲舞轻狂  清明时节的水酒醉眼朦胧

五月端阳的龙船调高亢入云   七月半的纸钱映照悲悯的脸庞

更有那八月中秋团圆的月饼热热乎乎喷喷香香

九月重阳的桂花开花出满树满树的金黄金黄

纯朴  清贫  诚实  这就我和你的生命最顽强的坚持

不管季节如何变化  世界如何更改

乡村的方言和祖宗的传承不会改变

老百姓的良心和崇尚不会更换

父亲教给我一生一世的格言也不会丝毫褪色

母亲给我染得红朴朴的人生信仰会永生永世地遗传······

 

 

瘦水 

 

上课老师

打开一幅教学的地图

那一江一河

就从黑板上

蜿蜒而来

 

那水那水

就象是——

被飘扬着各式军旗的铁甲舰

划开的伤口

浊黄的肌肉之里

是鲤鱼和鳜鱼的银光

是江豚的惊锷

以及扬子鳄的倔强

那水那水

是两线拭不干的泪迹

是被呼声大作的鞭子

抽出的两道渗血的伤痕

深可及骨

在血流不止的岁月

承载着一个多灾多难的民族

跌跌宕宕 起起伏伏

流向远方

 

那水那水

真瘦

北方那条河叫黄河

南方那条江叫长江

她们是同一部历史发酵

也是用同一片土地酿造

用的是同样的谷子

用的是同样的高梁

老师呵

用一种开坛的姿势

打开地图

斟出两线老窖

年轻的我们

饮一口

好醇好香······

 

 

我在角落为你饮泣
——献给中国的恋歌

在世界的一角默默哭泣
海也枯了
石也烂了
桑田变成了荒漠
然而我没有变
一颗翠绿玲珑的心
在腔子里跳动
强劲的呼唤着你的名字
——中国！中国
乡村变成了城市
城市变成了废墟
你也在改变
由单纯变成繁华
由繁华变成颓废
我心没有变

白云飘过来
泉水流过来
微风吹过来
每一缕  每一滴
都是从前的你
青春的你
你的肌肤 你的毛孔
你的呼吸 你的笑意
盛满着我
荡漾着我
迷醉着我
活着 就在你的温情中遨游
你的广袤与沉厚
让我亘古不忘
爱心永恒

中国
我在一个角落为你饮泣
因为我只是你的一个细胞
你的疼痛我能感受
你的痉挛我能体会
不管天空中飘着雪花还是落英
我只是一颗灰尘
我的器脏为你而生
我的魂魄只为你萦绕
那些山脉 那是河流
那些季节 那些沉默的人群
如果腐烂是一种必然
那么就让我为你营养
但是我依然不会变
我的爱永远飘在云端
流在水中
埋在原野的深处
我的心依然会呼唤
中国，中国——

 

 

——写在石鼓山之麓

 

听  听

那是什么声音

从天空传来

从地层传来

从遥远的地平线传来

像雷鸣  

但比雷鸣更沉闷

像夯击  

但比夯击更雄浑

那是一座叫石鼓的山峰

在江流中发出的喘息

 

蒸水是一条天上的河

湘江是一条地下的水

在她们溶入的地方

迷倒了一个雄壮的男人

越过漫长的风蚀

那位男人结实的胸脯

变成一面敦实的石鼓

它日日夜夜坐在江边

迎着天簌的劲风

看潮涨潮落  

秋水共长天一色

读落霞与孤鹜齐飞

波浪是撒娇时挥舞的小拳

纷纷锤击这面石鼓

我的这位万岁老兄呵

从心底体验到一种异性的温柔

尘世的幸福

 

美丽的羁绊

绮丽的囚牢

温柔的梦乡

这一觉就睡过了几千年

直到我与你呵相挽相携到来

扣访你长满苍苍青苔的门扉

石鼓  

你的梦境恢弘而高远

你的儒雅动人心魄

你的清贫坚贞不渝

你的爱情地老天荒

 

听  听  

那种声音  

那种喘息

在山体的内部

在大江的深层

在云层和蓝天的分际处

一种情感在涌动

一种力量在聚集

挣扎

渴望

在这一天

你是一头坐怀梦想的猛狮

已经完全苏醒

昂然而踞于湘楚的大地······

 

 

　　作者简介：

　　贺文键，原名贺建春，另名牧鑫、雪禅子，湖南省常宁市人，上海戏剧学院毕业。湖南作家协协会员，湖南谷雨戏剧文学社社员，现为湖南省艺术研究院国家二级编剧，全国艺术类核心期刊《艺海》杂志社副编审。主要作品有作家出版社出版的诗集《温柔的枪手》、小说散文集《单身汉的祙子》等五部。在《湖南文学》《山东文学》《广西文学》《星星诗刊》《绿风》《青年诗人》《戏剧春秋》《艺海》《衡阳日报》等发表100万字作品。其创作的电影《拯救爱情》《水》、电视剧连续剧《爱情跳棋》曾在央视八套及全国各地电视台热播；戏剧作品主要有话剧《国难:1898》《杀人草》、湘剧《谭嗣同》、音乐剧《假如今生再来》、歌剧《红丘陵》等，电影曾获大众百花奖、上海国际电影节金爵奖等提名获，曾获全国田汉戏剧奖文学二等奖和论文一等奖，湖南省“五个一” 工程奖、湖南省优秀新目剧奖、湖南省首届及第二届田汉戏剧文学奖、湖南省创作剧目金奖和优秀编剧金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