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拉丹东及河流 （组诗）

 

 

　　舂陵水又名菱源河。上游又名钟水，湘江支流。在湖南省南部。源出蓝山县人形岭，流经嘉禾、新田、桂阳、耒阳、常宁等县市，于常宁市菱河口注入湘江。全长302公里，流域面积6623平方公里。这片地方曾是红军时期“湘南暴动” 的主要地区。 

 

觅食的白鹭知道你的妩媚多姿

岸边的人家知道你的倔强率性

你是湘江的一条粗壮的神经

你是长江的一个不为人道的源流

你也是咱中国一条正经八百的血脉族亲

 

清晨   那位来到你的身旁背诵单词的后生

坐上一张木排去了洞庭

当那位

丰腴如笋健美如竹的阿妹站在渡头

挥动一块淡红色的纱巾

舂陵水呵  

你是否感受到了一次大海的震颤了么

千百年以来

贫瘠的山地流走了一棵又一棵栋梁

你用脉脉含情的波涛

绮丽美妙的目光

护送了的很远很远的路程······

 

苦楝子树呵好苦好涩好多情

她竟是每一只麻雀日思夜梦的窠巢

舂陵水喂养的历史

比石头桥更沉甸更厚重

红缨枪  梭镖  松树炮

还收藏在祠堂里完好如初

北去南来的大雁

见识过东洋人炮艇的翻覆和沉没

舂陵水属于典型的湖湘人秉性

眼里揉不得半粒沙子

咬着牙  绷着劲

挺过了艰难岁月  辛苦生活

 

飘飘洒洒的斑竹低吟着

鲜红欲滴的荷莲花会记得

那些胸脯象磐石的汉子们

在木排上用粗糙嗓门放飞的野歌子

挑逗着洗衣淘米的堂客们和小姑子

引来一阵阵哄笑和打趣

一支篙一声唿哨

让河里的游鱼一蹿蹦出了水面

每年的洪讯

都会带来山里的浑浊与野蛮

每一个山里人

被热烈的太阳吻成了古铜的色泽

这条河裸露出最原始的欢乐与狂放

舂陵水呵

你是一位最真最善最美的情人

 

人的一生可以如此不同

上一辈子血里火里风里雨雷里度过

生命被抻得比一片枫叶还轻薄

脑袋滚落了手脚剁去了身子穿透了

鲜血象河水一样一咕嘟一咕嘟往外流淌

下一辈子就在河流上飘飘荡荡  打着旋子

唱着无忧无虑的歌谣  比鬼还快活

这就是这条河的记忆与豪放

说反就反  说走就走  放下活计一泻千里

生就要生得光明磊落  毫不做作

死也要死得了无牵挂  痛快淋漓

 

 

 

倔强的河

奔腾在红土丘陵的腹地

歌唱着  不为城市的人们所倾听

波浪清澈而寒冽

生命蜿蜒又崎岖

那些浅滩  礁石丛生的荒地

在她的扭摆中

变成了漪丽

 

那河  养育着血性的人们

河的两岸是一片片斑驳竹林

竹节上雕刻着传说中的泪渍

候鸟从遥远的地方

来到这里栖宿

梦意从羽翼间纷纷抖落

这片土地饱含宝藏

 

无名的河

发源于无名的山涧

流经故乡最平淡无奇的沃野

穿过狗尾巴草原野

灌溉着映山红的根系

带给飞禽与走兽清冽的日子

带给家牲们鲜亮的生活

一条河  如些简单瘦小的水流

竟然  滋养了

两岸如此繁茂的宗族与家庭

许多械斗和争执

只为你的一勺泉流

许多鲜血和悲恸

只为你远去时的

回眸一笑

 

倔强的河  残忍的河

如一个青春期的懵懂少年

不为世俗所羁绊

不顾父老乡亲的挽留  

不屑故土的荣光

只是为了一个缥缈的梦境

即使从悬崖跌落 

粉身碎骨

也要义无反顾地穿越旷野

穿过荆棘密布的沟壑

消失在乡亲们视线的尽头······ 

 

 

 

 从哪里来
 上哪儿去
 耒水 你这充满禅意的河
 波纹上写满大悲咒的梵唱
 浅水里嬉戏着一群光屁股孩童
 你的清澈让我的眼睛满含热泪
   
 在耒河之阳
 陡峭的山崖上
 生长着一根根挺拔的竹节
 浑厚的大地含着沉默的冬笋
 雪绒花旋舞着没入宽阔的水面
 鱼群在两岸之间梦见星辰闪耀
 耒水 你的智慧让一个残缺的男人留名青史
 你的灵感惠泽整个世界
   
 耒之阳  河之南
 苎麻丛生的原野上有风吹过
 水系与根系纵横交错
 宛若情人相牵相握的手势
 春夏秋冬的思念使你心潮起伏
 从孩童长成健壮的男人
 从懵懵懂懂到深爱－位湘南女子
 上天扼杀身体
 但不能扼杀体内的激情
 舀来耒水之波
 将苎麻、竹片与破烂的衣衫
 捣烂发酵
 像对待一剂救命的中药一样对待它
 蒸煮煎熬
 把乡情的阳光晾成白花花的隶书
 耒河 是一封写满前世姻缘的情书
   
 从来处来
 到去处去
 莽苍里 云水间
 渔歌起落的舟子
 反复超渡－个遥远的背影
 耒之阳

 ——纸的故乡

 

 注: 耒水，古江河名， 湘江最大最长的支流，春秋战国时期称雷水，汉朝之后称耒水。耒阳，地名，纸圣蔡伦的故乡。 

 

 

《各拉丹东 : 长江之源》 

 

远远地

矗立在

西部碧蓝如洗的天穹之下

在昆仑山和唐古拉山之间

尤如一位蒙着面纱的神女

她浑身剔透性格娴静

嘴里是鹰笛的悠悠鸣唱

 

远远地

凝眸着

这广袤而沉厚的高原

还有那辽阔而丰饶的土地

明澈的湖泊

象古代的銅镜一般光滑

流淌着银子似的清冽的河汊

交织出一幅奇特的图画

 

羚羊群

在各拉丹东高突的胸脯上弹跳

雪豹

在沟壑纵横的手掌上敏捷地穿行

如履平地

那些传说中的野人

难以忘怀明月静好的长夜

冰层中炸裂的感性果实

隐约可以触摸

从冰川的最深处

不屈地探出一朵一朵倔强的雪莲

象一句巴思巴文的偈子

神秘地奥妙地

预示着一次伟大的历程······

 

即使我们沉默如一条条冰川

也会感慨良深

世界上会有如此高贵的河谷

强大的、一往无前的生命

即使最无情的岩石

也会揖让瞩目

各拉丹东我圣洁的女人

具有高原充滿阳光般性腺的歌喉

环佩叮当

从少女长成一位丰腴的少妇

繁衍出一条滚滚向前的河流

以及河流两岸的子子孙孙

你的音符融化在清冽的雪水之中

你的挚爱一股恼倾泻而下

化成源远流长的基因

千万年来川流不息

奔腾不止

 

各拉丹东

你的乳汁纯净而甘甜

你的歌唱悠远而醇郁

你深入我的骨髓和灵魂

给了我强悍的体魄

峻峭的思想

充盈的能量

你永远是外表冷漠

内心热烈

你浑身湿漉漉地站在西部的天穹之下

注视着我们

潺潺融解的故事

正在这片莽苍的土地上灌溉发生

让一部五千年的历史

惊天撼地波澜壮阔

让一位位英雄辈出

碧血丹青  犷洒喷薄

 

 

湘江
这位盛满水晶的女人
斜躺在南方那片丘陵之中
她思想清澈  情意碧绿
目光脉脉而充满激情
丰富的汁液哺育了
这片土地上倔强的树木
他们或儒雅  或威猛  或壮伟
为了一腔子忠诚
可以不顾惜自己的死活
湘江
是一个纯粹的阴柔之美的母亲

半夜时分
我与你比邻而居
辗转反侧  我能感觉到
你的身体穿城而过
步态柔和而安详
你散发着从乡野带来的气息
稻草与映山红的混合型味道
香气四溢
我能听见
牛哞中喷出一排一排放倒了的杉木
农家灶台上

烹煎出一盘一盘热腾腾的腊肉
那些昂扬又低沉的纤夫号子
尽管早已更换成轮机的哼唱
然而  祠堂祭祀的火光中
傩面依然狰狞
禾场上茅古斯舞蕴含着原始的冲动

一声呐喊就耗费了毕生的精力
这片土地呵神秘而又多情
这片林莽呀既葱郁而又强悍
谁能从这些符号里
解读出湘人的力量与源泉？
谁能从蛮荒的生命中
体会出先人的热情和信念？

 

湘江
我一生痴爱的女人
每日盛满了水晶的一般的物质
一路没完没了的布施着慈爱和妩媚
湘江
浑身散发着映山红和栀子花的体香
多年之前
还是娥皇和女英浣洗爱情的河流
多年之后
又成了屈子寻找的诗句码头
湘江  你生养的男子和女人
固执得比石头还要强硬

你忠贞的履历
令每一个人泪流不止
回肠荡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