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道227线笔记

 
之一：从饮马桥到东灰山遗址
 
1
从饮马桥出发
马和桥都是往事，有各种车在此停靠
坐半小时一次的班车
坐在一个靠窗的座位上，司机说还要15分钟才开
去对面的宾馆上了卫生间，回来时人已坐满
旁边一个老人一身的炕烟味，我并没有嫌弃
我们都是灰头土脸的人
 
2
出城，一年多了路还在修，尘土跟着尘土
那个棺材店还在，门口摆着棺材
遇见棺材，升官发财。这些人都不像。
 
车堵在了任胖子的饭馆前，应该有20年了吧
看着进进出出的行人，肚子突然有些饿
三四年了没有进去过：半斤卤肉一碗白皮面的标配
 
3
宋有年农场两边的新疆杨和柳树依旧茂盛
它们不关心主人的生死，只关心水、阳光和空气
 
4
石岗墩。依旧传递着信息
民乐42KM、西宁300KM，民乐人民欢迎您！
有人站在礅下打着电话，好像狼烟在飞
 
5
司机避开国道，避开测速的摄像头
路西边分别是荣善菌业、志达彩钢、瑞丰塑业、鸿庆建材......
一片太阳能光伏板夺目也和戈壁滩上的植物、动物争夺着阳光雨露
一块大牌子上写着丝路蓝天四个大字，我看到了蓝天
 
6
里边有公墓、有烈士墓园
烈士墓园每年9月30日都会来一次
墓园里没有我的亲人，我的亲人在我的村庄的山坡上
 
7
东灰山，可以看到路东的小山包、古河道、界碑
4000年前的村庄是什么样子？
 
在此处下车。去山包上拾到一个石锤
有手握的痕迹和历史的温度
握着正好，是我4000年前的遗物吗？
 
8
遇见还是必然
停留还是离开
风吹大地，寂寞成灰
 
 
之二：从六坝到扁都口
 
1
六坝望乡槐上挂着许多大红的被面，树下有香炉。
树的一半已枯死，多像树下喧谎的腿瘸老人，一半喜悦一半忧愁。
树身上挂着标志牌：
学名：国槐
拉丁学名：Sophora japonica Linn
科属：豆科槐属
树龄：300年
 
你我只是一片叶子而已
 
2
去圆通寺。有寺，还有塔。
寺是新寺，没有天王殿弥勒佛在室外用玻璃柜罩着
塔是古塔，近千年，近百尺，几十只鸽子落在上面
我一挥手，它们飞走了
住持释乘品一边走一边念着佛号，她赠我手串佛珠
我在大殿上香、跪拜，在功德箱里放了香钱
一个老僧敲着木鱼，敲着圆通寺午后的光阴
 
3
在六坝镇十字路口等车。有两个学生也等车
是姐弟还是同学看不出来
小广场上有凤凰的雕塑，有商贩的叫卖声
挤上车，坐在最后排。满车的人除了司机都在玩手机
我也不例外。在微信朋友圈发了一条心情后又删除了
就像发现坐错车后又下了车。有点后悔
 
4
三堡(pu)。有一个乘客给司机说到三堡（bao）停一下
司机没有听懂。我给他说，我下的时候叫你
我不想纠正他的错误。正如他的自以为是
 
在三堡镇政府门口下车。想去看看曾经住过的房间
到门口又不想去了，把那个从亳州来的药商送到了去韩庄的路口
一片向日葵正在盛开。向日葵的头并没有对着下午的太阳
是太阳错了还是向日葵错了。我有些担心
 
5
来来往往的车辆，越来越近的雪山
路边的一棵大树上系着一个被面，我知道这里曾经发生过车祸
 
前走有一个坟院。有图腾柱，像毛笔头
还有高大的后土碑。有废弃的酒瓶、饮料瓶。
一头牛在坟院里站着，看着蓝天、雪山，像是考虑生死大事
 
6
水渠和国道一直并排走着，两条永不相交的平等线
水流湍急，其实比水流更湍急的是车流
 
7
上了一辆去西宁的大巴。二坝桥、库陀寨、从高铁下面穿过
单庄村、高铁大道、锦绣家园、职教中心、新礅村、总寒村
南丰乡、张连庄村，还的许多村子一闪而过，不一一记述了。
 
记住的永远会记住。就像朋友，就像仇恨。
忘记的就忘记吧。也像朋友、也像仇恨。
 
8
扁都口。不想深纠那么多故事的真假。
史书也许是假的。还是留给传说吧
 
花海中的炒面庄村，我不想再赞美它
 
祁连如弓，国道如箭
扁都口是一个穿越了千年的射手
 
 
之三：从扁都口到俄博岭垭口
 
1
进扁都口。河在低处，路在高处
河水向我流来。西边的山坡上有几群牦牛
远远地望见烽火台和土牛城
一群羊从土牛城里进来又出去
一个人蹲在山尖尖上，多像蹲在招鹰礅上的老鹰
俯视山河
 
2
检查站。挂着许多牌子。
民乐县交警队扁都口支队。扁都口动物检疫站。扁都口木材检查站。
路边停着几个外地牌照的大车，上面落着雪。
并没有人来检查我们的车辆。
 
3
一个高起的河床上，有两顶帐房
一顶黑帐房，一顶白帐房
边上有牛羊在吃草，还有牛在水中迎风站立
河水。突然那么清澈。
 
4
路西山坡上一块标志碑：县级重点文物保护单位 娘娘坟
沿着人走的还是羊走的小路上去。就一个高出的土堆，一个沉坑
四周有砖头、饮料瓶、啤酒瓶。
还有碎的瓷片。细密，有些像隋瓷。
《隋书·炀帝纪》(六月)癸卯,经大斗拔谷,山路隘险,鱼贯而出。风霰晦冥,与从官相失,士卒冻死者大半。
据说炀帝姐姐杨丽华也在此遇难。
 
5
石佛岩画前面已修建了楼阁，石佛被挡了起来，这样多好，免得让佛风吹日晒
过桥，风极大，水流也极大，桥两边栏杆上挂满了各色哈达、大红被面
进寺门，有一老僧在里面敲着木鱼
可以看看隐隐约约的线勾佛像
我摸一摸岩石上的藏文，又摸一摸岩石，千年的温度
许下了一个小小的心愿
 
6
俄博岭垭口
海拔3685m，比我多出185m
下车，和路牌合影发在朋友圈。
东边的山坡上，有鼠兔探头探脑
多像小时候的我遇到陌生人一样
我向它们挥挥手，它们眨眼就不见了
 
 
之四：从俄博岭垭口到青石嘴镇 
 
1
垭口，词典里的解释：山脊标高较低的鞍部，即相连的两山顶之间较低的部分。
垭口，高的低处。站在此处，我们都站在生命的高的低处俯视
骑行者。背包客。自驾者。小汽车。大货车。转场的牛群。受惊的鼠兔。有来有往
 
2
俄博镇像一片落叶，又像一个手掌舒展着：满足，慵懒
山顶上有佛塔、经幡和神的踪迹，有些孤单
俄博古城还是那样，城墙每年都会矮下去一些
我沿着古城转悠，身后几只流浪狗也跟着我转悠
我们都是流浪者，我不嫌弃它们它们也不嫌弃我
 
3
商铺门口挂着黄蘑菇、干牛肉，挂着高原的阳光和缺氧的空气
卖货的女子脸庞黑红，说着生硬的普通话在快手上说说笑笑
她不问我买什么，我也不问她。其实我是寻找一个十多年前的朋友
 
4
赵老四家还在原来的那个位置。门锁着。刚才已记下了他的电话
还是不打了。他也许正在山中开车
 
5
路标指示：祁连72公里，西宁210公里，青石咀90公里
我选择了西宁、青石咀方向的路。
收费站有特警，查验身份证
特警把我的身份证看了一遍又看了一遍没有说什么还给我
这样的遭遇我已经遇到了许多次
谁都会关注一个相貌堂堂的人，也会关注一个相貌丑陋的人
但绝不会关注一个其貌不扬的人
 
6
岗什卡雪峰，头顶已白了。
一个一直相去没有去成的地方
再一次与我擦肩而过
 
7
平展的俄博草原：孤独，空阔
还是一个月前，我们在此歇息，拍照。在此经历暴雨。
一个月后，驾车的人说走就走了
一群屎壳郎把一坨牛粪掏空。野花开放
 
8
转场的牛群，悠闲地走在路中间
打喇叭，它不避让，回过头看看你
甩动尾巴，甩着光阴的钟摆。
 
9 
油菜花丛中的村庄：多么干净，多么安静
我不埋怨在花田中甩动各色围巾照相的大妈
一列动车从花田中缓缓穿过，一根银针从织锦上穿过
编织金色门源
 
10 
青石咀镇。向左到门源县城 12公里，直行到西宁133公里
穿过浩门河大桥。还能看见青石咀镇清真寺的尖顶
一群蜜蜂为我送行
 
万物都一目了然，万物都深不可测。
 
 
之五：从青石嘴镇到西宁
 
1
过浩门河大桥，河水清澈
几台挖掘机在河道里挖掘着浩门河的光阴
花海中的铁迈村，绿色回族符号的元素围墙图案：芳香、神秘
一个戴白帽帽的回族老人穿行在花海间，他的胡须那么长那么黑那么亮：慈祥、富足
上铁迈村的朋友马话在家门口养蜂，他给我们每人赠送了一罐蜂蜜，在蜜蜂的翅膀漂在里面
他不怕蜜蜂，蜜蜂也不怕他，站在他的头发上，我有些害怕
 
2
观花台上，游客看着远处的门源油菜花海
我看着蜿蜒而来的山路，折过来折过去多像孩子玩过的拉环
一个脸宠黑红的藏族女子，正在火上烤肉，一群人围着等待
风极大，有花香吹过来，带有青草的气味，有些凉意
 
3
大坂山隧道 ，海拔3792.75m，为世界第一高度公路隧道，宽7m，高4.5m，长1530m，收费十元
再次在此遇到七月飞雪。有游客在隧道外照相，我也落入俗套，与隧道合影并发朋友圈，手机没有信号，发不出。
坐车，进隧道，有车辆来往，互相打着信号灯，寒气透过车身进入体内，仿佛游在河水中
出隧道，风雪已停，仿佛钻出水面
转身，大坂山隧道多像佛像吊坠的小孔，祁连山是一尊顶天立地的
巨佛
看一眼是这样，再看一眼还是这样
胸前的佛坠温暖潮湿，有些微汗
 
4
黑泉水库，总库容1.82亿立方米，是我见过的最大的水库
森林倒影在水中，倒影在水中的还有蓝天、白云、老鹰和我的诗歌
水库大坝陡峭，让山有了巨大的压力，我有点替流水担心
 
5
大坝下一片连着一片的是育苗地
有松柏、有杨柳、还有一些叫不上名字的树木
高的到胸前，低的到小腿：苍翠、生机
那片不足一揸高的圆柏：可爱至极
 
6
大通县宝库乡。一条街道，有些陈旧，有些慵懒
有流浪狗在街道上行走，旁若无人。
两边店铺不见主人也不见顾客
中国移动、中国电信、迷药手枪、地磅过秤广告随处可见
 
7
大通县，北方县城的标准模板
高楼、宽街、统一的店牌。道路中间隔离带
单位都在路边，有些老气横秋
春节的对联依旧清楚
最多的是牛肉拉面和汽车装潢店
路人有些土气，有着高原人特有的肤色和气质
和我一样：老实、憨厚
 
8
出县城路东，有老爷山景区的宣传牌
正在举办六月六花儿会，听不清唱什么
一年前去过一次
山顶有关帝庙，庙内关帝少了威严，红脸慈祥
门口塑关云长关老爷拿大刀的塑像，威严气势
在门口拜过关帝靠在他身边休息，感觉安全踏实了许多
 
9
上宁大高速，出大通县城。青海铝厂四个大烟囱立在半空
空气有些浑浊，有一些难闻的气味。快速难过
想起家里用的高压锅就是出自青海铝厂，突然有些饥饿的感觉
前方老营庄收费站，收费10元
出收费站，下高速，西宁3公里
 
10
到达西宁。作短暂的停留后
我和朋友山鸟将去湟源拜祭昌耀
还要去德令哈拜祭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