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大自然对话是心灵最澄明通透的时候
——评王文军的诗集《草木间》
2024-08-26 作者:十品 | 来源:中诗网 | 阅读: 次
收入这本集中的诗作均是与大自然的心灵对话,甚至是心灵与大自然界的各种生命对话、自语、悟道、追问、抚慰、聆听、考察。在基本的唯物世界里,建立一种沟通的方式,理解万物,更理解人类。从诗歌出发,抵达心灵的彼岸。
中国的诗歌是植根于中国文化土壤中的珍贵而奇葩物种,千百年来无论怎样的帝国盛世,还是硝烟烽火岁月;亦或是改朝换代,灾祸频仍;甚至是异族倾轧,文字冤狱;中国诗歌总是以一种特有的姿态成为中华文化中最璀璨,最优秀,最精致,最能反映时代风貌的花朵。那怕是从古典格律诗歌走上了现代自由诗的星转斗移的新时代,这种品质依然存在于其基因之中。我对中国诗歌的看法一直是带有理想主义的观点,因此,在阅读和评析中更多的是关注的诗歌文本,关注诗歌从诗人的情感中表现出的那些含有纯天然的精神汁液。
近读王文军的诗集《草木间》尤为感慨。他收入这本集中的诗作均是与大自然的心灵对话,甚至是心灵与大自然界的各种生命对话、自语、悟道、追问、抚慰、聆听、考察。在基本的唯物世界里,建立一种沟通的方式,理解万物,更理解人类。从诗歌出发,抵达心灵的彼岸。
一.以诗为例,即兴与永恒的密境。
在大自然的世界中,有许多自然规律存在,尊重自然,顺应自然,利用自然,这本就是一种法则。诗歌对其表现也都是给予了极大的热情,描述也好,抒情也好,除了年代不同外,几本也都以美丽壮观,无与伦比,天上人间等词成为必须装饰。而诗人王文军则完全从个人意识出发,讲究着自己的体验和感受,揭示随即显现与永恒不变之间的关系,特别是那些稍纵即逝意念:“那轮落日还浸泡在凌水里∕河边低飞的鸟肯定不再是当年的那只∕我在河边站立,目光游弋水天之间∕清澈——浑浊,明亮——暗淡∕多像一部旧电影,放映着生活的底片∥河水擦拭着暮色∕静静地静静地流,越来越暗∕越来越暗了,那一道白色的声音∕一直没有回过头来∕我没喊出声,就像我留不住时光”(《我没喊出声》)。这里显然是“落日”与“河水”作比喻,高雅却也现实,一下子就揭示的本质。再如:“横河子横在一座山里∕几个细细的泉眼∕汇聚成一条小溪,蚯蚓一样∕蜿蜒在横河子的怀里∕溪旁树木青翠∕几乎已长进天空”(《横河子记》)。河水的形态本身就自带密码,在时间的长河里,也许很短,但是放在大自然的背景下,一切都是那么渺小,一切都是那么伟大。后一段写到:“怎样的告别都不会∕让这个下午消失∕横河子,我更愿意∕是你溪水里的一条鱼∕水在哪里,我就在哪里∕永远不说再见”(《横河子记》)。这一段表达的是一个诗人看透世界,对话心灵的代表作。因为,他在时空跨度上超越了一般思维,而表达的意象只选择了“河水”“落日”“流淌” 和附有生命的“一条鱼”之类。诗歌的浓缩与轻奢,即兴与永恒,博大与单纯都出现了。
在《草木间》中,诗人确实把自己的视角调到关注自然界的一草一木,一花一叶,一水一石的冷暖印象,赋予了人的情感和温度,不断以人的触角和感知去体验、去领略。因而也就会建立一种无形的沟通,当然这也是超越物质世界的心灵沟通。人当此类矣,物是人非也。一首《凌河第一湾》显得富有张力的表达:
在这里,要允许山坡上飞舞的蝴蝶
和河边烂漫的野花接吻
要允许河水把大山深情拥抱
要允许我像一只游弋的白鹅
借一面流水为镜,梳理自己的羽毛
在这里,岩石撞疼了流水的双肩
借一些温柔的力量
大凌河豪放地扭动 最后
婉约成一弯好看的月牙儿
在这里,我有足够的时空
去爱,去寂寞,甚至忧伤
在这首诗的叙述上,作者显然是将这个大自然中的所有意象都给予人的内涵,山水之间的共情,人与人之间的爱情都浓缩进短短的这几行小诗中,可见这小诗的气度和胸怀。
二.以诗为证,人性与物性的思考。
《草木间》以抒情为方式,追寻着物性的本质,考察着人性的劣根性。在诗人王文军的诗行中,自然世界总是那么多的美妙与和谐,比较人类世界,往往都有一种落差的存在。“从山顶跑下来的风∕穿过树林,掠过一条小河∕进入村庄的那个小院∕晾衣服的人∕使劲抖落晚霞∕却抖不去地上的影子∕他看到一个比他还大的人∕展开了翅膀∕顺着风,飘起来”(《晾衣服的人》)。这里的风在比喻什么,可以多解,但诗人的背景色一定在人的生活环境中,“晾衣服的人”,晾的是人的另一个侧面,或者就是衣服也不是不可能。“现在我也开始数,为晚辈们∕备好压岁钱∕为那些被我们亲手埋进泥土的亲人∕敬献一份供品和香火∕活着的人和逝去的人∕挨得那么近,他们都是一个个∕绕不过去的数字∕也会像我和我的先人一样∕把一些简单至极的数字∕数来数去,数来数去”(《数亲人》)。没到年节时分,长辈都会数着回家团聚的亲人,他们是一种心情,也是一种自然地传统。他们细数着亲人的时候并不是希望多少的问题,而是能否存在的事,亲人们的相见已经深入到人们的骨子里了。亲人的多少,增加或减少,就意味着生活的如何?生存的如何?尽管,我们的愿望是巴不得别人都好,也隐含着减少的亲人中那些遗憾没被数到的亲人,人性只在最不易发现的地方露出其本质。
草木之物性只可会意,不可言传,一旦“言传”了,那一定就是一场“灾难”,或者是“爱”。比如这首《山坡上的梨花》就很能传达诗人的感受:
山坡上的梨花开得真热闹
我站在村庄里,一边望着
突然而至的大雪
一边想起昨夜的梦
从来没有什么比梦更美
当我走进这片梨园
那些铺天盖地的蝴蝶
怎么会这么香这么美
我停在一棵树下,仔细打量
蜜蜂在花蕊中钻进钻出
蓓蕾攥紧小拳头
为春风呐喊加油
我突然低下头去
眼眶里噙满泪水
如果我们还能相遇
我会脱口说出:我爱你
超越时空的概念,我们会为我们之外的一切而感动到涕泪横流,那真是因为我们将人性物化了,与物性同属一类。也就有着同类相惜的感受,有着超越现实的共情,有着哲学意义心灵共鸣。
三.以诗为鉴,现实与追求的差异。
在我细读《草木间》中的诗歌文本之际,一直在感受来自诗人对大自然的热爱和享受,这其中包括对现实存在的敬畏,对历史过往的反思,对理想世界的追求。当一个“好”字不足以表达内心的赞美时,就多用几个吧。于是就写出这样的诗句:“天真好,山真好,石头真好∕小路真好,梯田真好,树真好∕民居真好,石磨真好,花真好∕牛真好,狗真好,山鸡真好∕看护故居的老大妈真好∕还有比这更纯粹的寂静∕更完整的消失吗∕在这里,我学会忏悔∕人世间,很多事物真的挺好∕像八盘沟沉实的核桃”(《八盘沟记》)。诗虽然写的率性耿直,但读来似也觉畅快淋漓,满口余香。再如:“疲惫的人,已倦于远行∕却没有停下来∕他们仍在跋涉,直到从遥远的天边∕走回内心∕才得到神明的接见∕但他们究竟说了些什么∕始终是一个不为人知的秘密∕夜色变厚了,很多人还在路上∕他们想象着天堂的样子∕走得飞快,却是越走越暗∕最后走成一个个阴影∕像星星和灯火一样∕在黑暗中耗尽一生”(《越走越暗的阴影》)。这首诗很有画面感,似乎像如但丁《神曲》中“炼狱篇”的场景,静默的如死寂,幽灵附体于每一个灵魂。他们走着走着就走成了影子,走着走着就走成了别人讨厌的样子,走着走着就走进了现实对面的虚幻中。即使这样,诗人依然善意期待于社会向好心愿。其中寓意,可想而知。
王文军有一首小诗《坐化》,言简意赅,诗小境深:
黄昏,一个人
躺在河边的草地
听流水潺潺
身体里的一些事物
渐渐被流水
带向远方
想离开时,自己
已是一截河床
河水在体内
缓缓流淌
如果是现实,没有人能看到这样的场景,但这是诗歌,这种“坐化”的场景就会出现。至于“坐化”原指佛家高僧大德的死亡,而小诗却借来这一意象,仿佛一个画面,在秀美的山水之间,双目紧闭,双手合掌,成为与河流共存,与大自然共命运的生命体,诗人的格局和心态显露无余。
从一本诗集《草木间》看去,基本读懂了诗人王文军的诗歌写作概貌。首先是诗人的人生境界十分高雅和灵秀,善于发现诗意话题,以清新脱俗的表达唤醒读者产生共鸣。其次是“浅层次,淡化笔”的诗歌理念需要升级,强化语言的张力和功力。诗歌是语言艺术的高级阶段,只有不断地向上和向下拓展,才能使这朵奇葩娇艳可爱。诗人们努力吧。
2024年8月26日星期一(古盐河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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