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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瘦马读诗】冯景亭、大枪的诗

2020-07-02 作者:长安瘦马 | 来源:中诗网 | 阅读:
签约作家、诗人长安瘦马评论作品选。
冯景亭的诗

诗人简介:
冯景亭,西安·终南景庄唐代园林庭园的设计者,建造者。诗人。

 

  大雁塔

从天空中垂直往下看
大雁塔,就是一个圆圆的点
把这个点,不断地用手往上拉
就成了一条线
垂直的线,看起来很美。其实
都活的很累
有一次,我进秦岭
看到陡峭的岩壁上,一个采药人用一条长长的绳,把自己悬在半空
垂直的身体,远远望去
像一个秦岭的法器
秦岭回来不久,几个云南大理的朋友说,
要来西安玩,说一定要看看大雁塔,
我理解他们对塔的感情。
我对他们说:
最好不要看塔了。
我眼里容不下倾斜的东西。
说这话时,我正从灯火通明的
大雁塔前经过。
塔前,那个手执锡杖的和尚。
他只管塔的出生,
却管不了塔的活法。

2020年5月20日改

长安瘦马:
  我和大雁塔是熟悉的,二十年来无数次在他身边驻足和走过,我曾把大雁塔比作眺望麦田的哲学家,我还在大雁塔的一侧发现几棵盘槐,我曾说虬劲古朴的盘槐与佛做邻居,看到的比佛都多,比如到慈恩里烧香的香客,他们在里面和在外面说的话不一样。我从来没有想到过把大雁塔提到半空中去,也从来没有想到要倒着或者俯视这个世界。
  冯景亭的《大雁塔》很是新奇,他空中看大雁塔就是一个小小的点,在高空中看所有的景致都是一个小小的点,他把大雁塔提起来,转接为秦岭峭壁上的“药农”,一个把自己悬起来像个法器的“药农”。这种诗歌意象的转换让我感到突兀,特别是“垂直的线,看起来很美。其实/都活的很累”这两句,我的思维还固定在大雁塔的身上,我阅读的惯性还在超脱凡尘大雁塔上面,就这样硬是被诗歌转换到滚滚红尘中来。
  世间事,已经发生、正在发生、即将发生的,诗人都会给捻成一条线;那些虚幻的、真实的、亦真亦幻的事,有时候只是前因,有时候只是后果,他们被诗人幻化成一个个彩珠,然后用这条线串起来变成一首诗,或许,这首诗就是诗人自我救赎或者警醒世人的念珠,也可能什么也不是,就是诗人在转动念珠时发出的一声叹息。
  随着诗歌的深入,我开始纠结那个“法器”究竟指代什么,峭壁上的药农,远远看去,那个“法器”我倾向是僧人或者信徒手中的“转经筒”,清净恶业、积聚功德或者在痛苦中解脱,生的苦厄被许多光环照耀、驯服得生机盎然。诗歌的点、线、面就这样看似随机的展开了,但他不是任性的,每一个诉述的取舍都在布一个诗局,诗歌的行走看似闲庭信步,实则精心谋篇。
  写大雁塔的诗古体的、现代的有好多,这就给诗歌创作增添了难度,而现代诗歌形式上看似自由,但是一些诗人创作起来更加谨慎用心,因为没有规则就需要诗人自觉担当起诗歌意义上创造和突破。所以抛开内容上的追寻和引申,这首《大雁塔》在意象上、语言诉述上做到了“新”和“奇”,所以很快他吸引、感染了我。
  2020年6月26日


大枪的诗

诗人简介:
大枪,江西修水人,长居北京。南昌大学美术学士。昭通学院文学研究院研究员。《诗林》杂志特邀栏目主持人。《国际汉语诗歌》执行主编。获得第四届“海子诗歌奖”提名奖、首届杨万里诗歌奖一等奖、《现代青年》杂志社年度十佳诗人奖、《山东诗人》年度长诗奖、第五届中国当代诗歌创作奖、“湘天华”杯全球华语诗歌大赛银奖、2018年度十佳华语诗人奖及其他奖项。



  睡莲

如果广袤的宇宙真有飞碟,我希望它是绿色的
它在深夜探访我并潜入我家的小水池中
并于早晨像一株新生的睡莲从我惺忪的
眼睛里醒来,它给我带来地球上前所未有的气息
儿子说只有睡莲才配得上被选中做这样科幻的替身
见到它的人都会被施以魔法,并从此用绿色和圆
破解地球上关于战争与和平的密码,地球是圆的
那么一切应以圆来适配,正如这圆形的叶子
圆形的莲蕊,这是一部开放的《圣经》所必要的
还应演奏适合圆舞曲的音乐,这让许多女人
勇敢到不留下一丁点儿新娘之夜的神秘
因为在它面前地球上所有的神秘都将不成立
庸常的幸福正成为一种众所周知的体面的幸福
拒绝黑夜也已经成为夏花开放方式的精神象征
人所唾弃的浮萍将不再是空无所系,你轻易就能
想象出水下有许多类似美人鱼的品质,它们会
帮助这些走失的绿色的圆重新回到《圣经》中来
如同返回曾经熟睡过的房间,直到它们像
往常一样把我家的小水池当成求爱的灯光舞池
并找到驾驭它们的骑手,重新驶回广袤的宇宙中去

2020年5月26日

长安瘦马:

  在一个诗人诸多的风格迥异的诗作中拿出一首诗来说事儿是片面的,好在诗人是随心随性的写,读者也是随心随性的读,待读到让你怦然一动或者拍案击节的时候,你不仅真正地走进了诗人的诗歌里领略到他的精髓和奥妙,同时也打开了自己的心灵大门与诗人面对面进行交流并且受到启迪。
  近些日子,在微信朋友圈里看到大枪以每天一首的均速写了近四十余首诗,可以看出这些诗歌是诗人特殊时期有意识的自觉写作,这个时期每个诗人的作品都不可能避免外部环境带来的情绪浸染,尽管有时候诗人在刻意的隐藏和回避这种侵染。佛曰:不可说,不可说。于是,就真的啥也不说。
  跑题了,还是回到大枪的这首《睡莲》。我的感觉就是整首《睡莲》其实就是一句话,一句长长的话,一句语速舒缓略显低沉的积梦呓和魔幻于一身的话,一句带有经卷体的腔调讲述现实与超现实的话,一句孩童般童稚和哲人般深邃的话,一句絮絮叨叨语重心长看破并没有完全说破的话。
  我惊奇的是大枪的创造力,他写《睡莲》竟然把飞碟、绿色、战争与和平、地球、圆舞曲、新娘、小水池、《圣经》、美人鱼、宇宙等等这些十三不靠的词汇编织到一条绳上来,并用这条结实有力的带有魔幻色彩的绳牵来了一池水,水上就漂浮着大枪的这首《睡莲》。
  有人说写文章就是说话,我认为写诗也是说话,只不过诗歌的话是特制的话,一句朴实简单的话经过诗人的组合就具有了灵动的画面和深刻的寓意,诗人甚至不需要铺垫就直奔主题,或者貌似啥也没说,但是一颗苦心和一把辛酸泪已经在那里了。“拒绝黑夜也已经成为夏花开放方式的精神象征/人所唾弃的浮萍将不再是空无所系,你轻易就能/想象出水下有许多类似美人鱼的品质,它们会/帮助这些走失的绿色的圆重新回到《圣经》中来”
  其实读大枪的《睡莲》我不再拘泥他究竟在说些什么,重点看的是他怎样说的,比如他这首诗里面诸多情境,看似都毫不相干,但绝不是无用的墙角石料,无论诗人怎样的神游,他的这些话都是在为他的主题服务,凌乱与松散恰巧是紧密的机关;而句式的形制就像厚重的鼓,增添了诗歌的浓度,或许把大枪这四十余首诗都读完,或者他们排列到一起你就会发现不同的视觉效果。
  读一首诗会受影响的,比如我读完这首《睡莲》,写下这几句读后感,语速和语感就有了大枪的腔调。
  2020年6月6日星期六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