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的渡口

 
 
1、一个人的渡口
 
一个人的渡口
乌鸦、白鹳鸟已经飞远
我持一节横笛犹似一根拐杖
削去的韧片和孤独
东风一来，春雨潇潇
 
夜晚闭上眼睛
接近死亡和真实
所有的通道关闭了
这一个渡口有多少亡灵
乘虚而入
 
雨继续下着
恍然东方既白
这么刚强的小草
也不得不低下头来
 
一个人
像一个人的月亮
一小棵树的草丛里
寂寞得沙沙作响
 
 
2、我的故乡雪
 
死亡的世界
大雪覆盖着腐败
一夜之间，天地悠悠
那一条山路，西北风挟持着
一个老人，一声咳嗽
影子、脊梁变成了墓碑
 
多少年了
故乡的雪始终带着
杀猪菜的味儿
多少年了
奶奶，我娘都这么盼着
一根擀面杖、一根烧火棍
一竿子支到腊月
 
我的故乡是雪做的
哪一场大雪都离不开沟塘
哪一场大雪都敢封山
山里山外话匣子一打开
庄稼人就没消停过
 
 
3、被蛇咬了的女人
 
头疼脑热折腾过劲了
割麦子的夏收一眨眼就到
炊烟里的恩怨用一碗酒拜天拜地
你和你的女人，我和我的女人
以至于所有的女人都被蛇咬了一口
 
鼹鼠直立于洞口
斜风细雨从西面来
我的拴马桩上，你是一个
不会使剪子，只会煮奶茶的女人
 
一笑就误入歧途
一跑就偏了
这一个驼队
从库布其奔向达拉特
黄河边上，麦子黄、皮肤黄
王二妮吼一气赶牲灵
你的伤口
血停了
 
 
4、没有露水
 
没有露水
适合于慢读
这首诗与词没有韵脚
不用七律，正好
取下阙
 
田园里的杏树
葵花地里的油豆角
都属于攀缘科
 
夕阳下火烧云
牧羊人、牧马人
正适合背对背的夜读

 
5、秒针的午后
 
知了狂躁的午后
时针、分针、秒针
也跟着狂躁，匆匆忙忙
午后，河边有露天电影的那样故事
一群鹅鸭、一群洗澡的村姑
守着大河边故事没完没了
 
午后稻草人
风吹着，忘记了口干舌燥
罗汉塔、广达寺
燕子檐下筑巢
那些闭着眼睛敲着木鱼的人
忘记了口罩
还忘记了这是庚子年
还忘记了这是一个尼姑庵
赤裸裸的下午
 
 
6、六月雨季
 
一盆水的即兴
也该是桃花水酒过三巡的即兴
这一天，有云、有雷阵雨
西北风转西南风，三级
 
似乎这是
一个小孩未曾开学的五月
五月的白丁香，挂在
一棵大树的胸前
默哀，已经从元旦前
就开始了
 
二次反弹里外发烧
城里的人行道上，到处是哈啰
乡下的沟塘里
依旧是蛙声
 
快乐的雨季请你再快乐些
我们跟着你聘礼不要了
头也不回游向海里

 
7、寒冷
 
叶子战栗
一叶荷低下头来
我就知道雁已经南归
我想我手中和眼睛里的那片叶子
无限放大。让它成为我的被窝
我在里面反复做着一个梦
地上的火炉暖暖地烤着
母亲站起来轻轻地
掖一下被角儿
 
秋天的模样
给我胸怀的模样
给我脸蛋儿的模样
给我热烈亲吻的模样
也给我一碗手擀面、荷包蛋的模样
所有的模样，都驱走了寒冷
 
也许你会忘记了它
而我却不能，不能的三角地儿
是我的自留田
 
田头的白桦树、红桦树
并不是多余。因为大雪抵达之前
我和她都在
捯饬秋天
 
 
8、孤独与缓解
 
山泉水痴心不改地流着
借力给力助力，向阳花一片
早霞是晚霞的五朵梅花
 
一根牧羊鞭
孤独就在肩上、脚下
完达山就剩下一棵白丁香
为母亲和父亲
悼念和默哀
 
石头缝里的疼痛
要一株野罂粟
洁白极致的血滴下来
缓解麻木，靶向孤独
床头一堆探视的人
 
走廊里住满了同病相怜的人
陪坐的、护士、护士长
对这样的疫区，照样
笑呵呵地啃着苹果
（2020年5月14日星期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