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度（组诗）

1、矢车菊
 
矢车菊面向大海
麦子面向土地。我和你都
面向马蹄和天空，唯有孤独
纵横交错，夏草、冬花
在一条地平线上
吮吸着这点点滴滴的
阳光雨露
 
这样的维度
如佛。清淡如水的木鱼声
沿着池塘边上的台阶
一级级向上。谁是你的弃儿
蒲公英一样地飞着
 
你在遥远的撂荒地
种苦菊，种蓖麻、种金钟菊
我的心、你的心抵达一块净土
开荒、打垄、灭茬、烧荒
六个月的汗水、初心、奢侈
都在一个团圆的夜晚
爬过窗棂说着悄悄话
一只老山羊和一只小山羊
频频举杯
 
2、出山
 
佛家净土
蛇和猴子属于
梵宗寺
 
用一首诗出山
中医上的望闻问切
把住你的右腕
 
那一片碧绿的麦田
笛声如雨的女人
抽泣着，一段回眸
那一座骆驼山轰然倒塌
我们在杏花一片片洒落的时刻分手
一条山路蜿蜿蜒蜒，琪琪格
以冲胡勒、敕勒川主人的身份
吻着我，在勒勒车上回家
 
山泉水是海拉尔的一条清流
韭菜沟、马蹄山、牙克石
我终于像一跑丢的老马
牢牢地栓在你的
拴马桩上 
 
3、旷野
 
容不下男人和女人
这一座大山、一条河流
红着脸一辈子指指点点多少年
 
一架勒勒车，一匹黑骏马
一只铜壶一捧干牛粪的蓝火苗
奶茶煮了又煮，巴特尔、琪琪格
从不忘记门前的小河、韭菜花
 
面向大海的葵花、麦田
有麦芒和阳光洒下的声音
我在这声音的裂缝里
长出了坚如磐石的嫩芽儿
 
突兀、嶙峋，畸形怪状
都是里尔克、梵高的故事
折翼的翅膀，等待康复
诗人叶芝起飞的时候
像一只白鹳鸟“嘎啊嘎啊”
敖包顶上飞过辽阔的
额尔古纳河两岸
一直向北 
 
4、维度
 
莲、桦树、蒲棒草的
长乘高、乘宽就是春夏之交的维度
一片叶子、一座沙丘、一道岭
是我和你前世有约的维度
你晨兴的时候
昨天我们的稻苗
刚刚分蘖
 
一棵桦树的距离，恰好是
一只鹰与一只野鸽子的距离
我和你恨过爱过风雨同舟
可是山坡上的白丁香
从来不接我们想象中的
红红的，有时是酸酸的铃铛果
 
心的维度
用一个拳头说话
捶在胸脯上。那一个春节的
锡林郭勒盟四蹄生风。两行诗
泪一样的掷地有声 
 
5、睡在镰刀里的人
 
睡在一把镰刀里
那么多谷穗儿、稻穗儿
为你求情，直至狗尾巴草
也跪下来，锈钝的岁月
一有头疼脑热，寒先从脚上来
 
鱼尾纹太长，挂在墙上
一垄垄谷子、糜子记着你
西山马、东山的驴也记着你
睡在镰刀里的人
腰带上那一个烟荷包
也睡着一片麦子和葵花
新仇旧恨一年蜕一次老皮
 
碾子山就是碾子山
磨刀石就是磨刀石
倒灌的河水八月以后归位
我是一捆蒲棒草
河边盯着风筝大起大落
 
睡在一把镰刀里
倒下的秆棵、青纱帐
影子、脊梁骨
还是父亲的老样子
（2020年5月12日星期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