枕着一棵胡杨

 
1、馒头
 
这四月我确信
我和你活得干净，就像
院子里的一口井,离开多年
还能听出我的回声
映出童年的影子
 
墙角的小花
活得并不稀奇古怪
婆婆丁长了，该开的小黄花开了
即使走远的人，轻车熟路
非常像田头的稻草人
生于斯长于斯
也没留下一株水稗草的
遗憾
 
可是梦中
有一片叶子
始终为我绿着
就像一个女人蒸好的馒头
里面的麦子还为我活着
还为我喧腾腾的，执着于
拔节秀穗、扬花灌浆
 
 
2、查干艾莫拉
 
草原虚拟于六月七月
每一块石头都淬过火
刀刃上一个轮回，躲过
情人的一夜之吻。速度
就是成吉思汗铁蹄的速度
一万把马头琴
一万把套马杆
围攻查干艾莫拉
 
崛起的数字
一桩桩扎进了地平线
走远的乡俗
只剩下一筐草
在牛下巴底下咀嚼着
反刍月光里的
一堆黄沙
 
查干艾莫拉
杜尔伯特从远古走丢的
乌拉盖有多少野孩子
就有多少白花野韭菜
萨日朗和琪琪格

 
3、山丁子树
——写给北大荒诗人张玉林
 
回七里嘎、北兴你给我读山丁子树
手舞足蹈的一直在酸涩中亢奋
这几年，年年回农场都没看见
七连、九连、十连、大东
鹿山的树上挂着通红的小果儿
 
但不管是树上的
还是心里的，哪一种酸涩
都有金沙河水的味儿
今天是四月十日，有人劝我
再去读你的山丁子树
我读着、读着才发现啊
还没到秋天，每一棵树上的
山丁子果都红了
大哥，你却
静悄悄地走了

 
4、枕着一棵胡杨
 
枕着一棵胡杨睡了
身上盖着几片单薄的叶子
胳膊旁的几只黑蚂蚁
围着一颗蚕豆
 
直视着苍天蓝
背靠着杂草
天与地之间，我觉得
一切都好
 
远方鹰和白云
都没有速度。只有我
枕着这一棵胡杨
我想如果我倒下了
我该是哪一个
一千年？

（2020年4月15日星期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