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在立冬之前（组诗）

1、
是一场考试
多元素、多极化的程序
全用一张试卷
从：人、手、足、a、o、e
开始进入冬季
老师的教鞭，非常
像牧羊人的鞭子
 
目光下
一个半裸不裸的孩子
眼神盯住脚下的一片桦树叶
没有蚂蚁和蚯蚓的世界
纯洁得目空一切
十字架用红绿灯约束着
在城市的每一个角落
 
2、
雪就要来了
西北风早已经
突破山头
炊烟散去
没有羊群的山野
没有山歌的山野
孤零零的几座坟头
东方白鹳、秋沙鸭
已经和喜鹊搭伴
飞回山东半岛、舟山群岛
偶尔的自行车铃声
邮差艰难地
爬在乡邮的山路上
 
3、
一株麦子的世界
权当一个开花馒头的世界
一口老井
一座老房子
风雪中
继续挺立
 
火炕是热的
烫汆的红高粱白酒是热的
红扑扑的村姑
小脸蛋、小酒窝
小棉袄是热的
老队长没心没肺
——心是热的
就像我们光着脚丫
踩着穆棱河的冰碴
底下的河水和三花五罗
——是热的
 
4、
越冬的麦子
想厚厚地盖上一床被子
也想不用被里、被面
羊毛那样的棉花
松软度多好
 
麦地里或许有过
牵手的梦或者竹笛声声
我是你的青梅竹马、发小
在一条山道上纯洁得
一地小黄花
——情意绵绵
 
立冬，补一双袜子
补一件背心和磨坏的裤脚儿
都是母亲交给奶奶的活计
灯下，两个人的世界
一个小家、两套思路
蒸馒头、包冻饺子、缝缝补补
——殊途同归
 
5、
小草变成了荒草
小羊变成了老羊
小树一眨眼长高了、长大了
大河变窄了，窄窄的一溜儿
鸡鸭鹅不紧不慢地
窜过去，头也不回
 
风雪还在加大
温度急剧下降
山里的人留下一座空房子
加格达奇、伊春、桦川傻子屯的人
鹤岗、虎林、鸡西西麻山的人
一张廉价机票
一张绿皮子火车卧铺票
急匆匆奔往北海、海南岛
 
5、
守住大山的人
就像地里冻死的大葱、芦苇子
明年大雁一飞回来
一不留神儿就率先冒出嫩芽儿
 
己亥年立冬
我和远方的一位女人
刚刚吃过了韭菜盒子
就站在一个三等小站的风雪中
 
6、
多谈一些梦
少一些陈芝麻烂谷子
立冬之前
让大山里的孩子
围着炉火
背孔乙己
背愚公移山
 
让山里的孩子
穿得暖乎些
三天两头吃一顿猪肉馅饺子
让跟着时代潮流走远的人
再像踅回来的炊烟
围着住过的老土屋
讲手抓菜青虫
讲土地上的真草隶篆
讲土地上的飞白、闲章和名章
 
7、
立冬了
可怜可怜穷人
没妈的孩子
 
立冬了
可怜可怜
乡下人
农药涨价了
猪肉涨价了
农用车涨价了
幼儿园涨价了
下乡人的苞米、黄豆、稻子没涨
清汤寡水的乡下人
穷也过年
富也过年

（2019年11月5日星期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