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艺随笔四则
“胡润”榜“霸主”
提起一个人,中国美术界不能不为之侧目。他就是中国“大佬级”画家——崔如琢。
我们且看看他傲视群雄的拍卖成绩:2022年,78岁的国画家崔如琢,以6.1亿元的总成交额,再次登上胡润中国艺术榜榜首。至此,崔如琢已连续8年蝉联榜首,被称为全球成交价格最高的在世艺术家。
人们称崔如琢为“活在拍卖场传说里的人物”。2011年,其画作《盛世荷风》以1.2亿港币成交,拍卖场上的崔如琢“神话”由此拉开序幕。从此,崔如琢作品的拍卖价格如同脱缰野马,一路狂飙突进。截止到2022年,价值一亿以上的画作已拍出12幅,总价值将近18亿人民币。其中2016年以3.068亿港元成交的《飞雪伴春》,不仅是崔如琢自己所有作品里最贵的,也是中国所有在世的艺术家中最贵的。不仅如此,崔如琢还是2016年度全世界所有在世的艺术家里中最贵的。“最贵”二字成了崔如琢最醒目的标签。
崔如琢的画价,超越了当代活着的大画家和历代许多宗师级别的画家,可以毫不夸张地说,崔如琢乃近现代艺术家市场表现卓越的“超人”级画家。
接受采访时,崔如琢豪横放言,胡润百富世界排名,2015年活着的画家中,他排名第三,在亚洲排名第一!
崔如琢的画贵,同时也争议不断。人们最争议的焦点,无非是他的画也就一般地方名家的水平,凭什么那么贵?
江湖上流传着种种传说。比较靠谱的一个版本是,他通过拍卖作品洗钱。还一个版本是,崔如琢自导自演,自我炒作,他给相关拍卖行一定的费用,就可以操作。
但这种“传说”似乎只有那些编造“传说”的人自己相信。为何连续8年之久,这个巨大的“肥皂泡”都未被戳破,始终停留在“传说”阶段,而不断创造拍卖“神话”呢?
事实上,崔如琢的画如此之贵,并非毫无来由的空中楼阁。
崔如琢幼时拜师北京画院山水画名家秦仲文先生习画。1960年,崔如琢正式拜师李苦禅先生,当时他是中央美术学院的教授,开始系统地学习大写意花鸟画。在李苦禅的悉心指导下,画艺精进,至1972年,崔如琢在笔墨上逐步成熟,影响力不断扩大。1973年,崔如琢就开始在荣宝斋、北京画店等处开始卖画,并小有名气,作品已经被社会所认可。
1981年,小有成就的崔如琢辞去中央工艺美院教师,抛家别子只身去了美国。谁承想,崔如琢在美国仅仅三个月时间,其画作受欢迎的程度,远超普通人的想象,许多富豪、官员争相购买他的画作,其作品一夜之间洛阳纸贵。于是,崔如琢一夜之间就成了美国富人中圈的阔少,知名画家,从而创造了一个在美华人的“神话”。从2011年至今,国内当代艺术品拍卖奇迹,几乎都是崔如琢创造的。
概而言之,崔如琢作品大约有三个特点。一是“大气磅礴”。崔如琢擅长画大画,非常人所能及。他花了几个月完成的《瑞雪丹枫溪山无尽》指墨长卷,长达60米。崔如琢曾言,若非为了故宫,这幅长卷200亿他都不卖。其画作的浩然之气,磅礴之势,令众多画家望尘莫及。二是“博采众长”。崔如琢的创作理念开放包容,敢于和善于创新,兼收并蓄,博采众长为我所用,他的画里有黄宾虹的痕迹,有傅抱石的影子,也有潘天寿的踪影等等。在继承传统上崔如琢广师前人,后又向吴昌硕、潘天寿、傅抱石、李苦禅学习,形成了自己独特的艺术风格。三是善于把握机遇。除了艺术上的杰出造诣,崔如琢还是一位非常善于把握人生主动权的人。让自身的价值得到提升的同时也让自己的画价节节攀升。
同时,崔如琢还是一位热心公益事业的艺术家,被称为文艺界首善,除了研习书画,他还注重文化保护,热心社会公益,曾向地震灾区捐5000万。他还因向故宫捐1个亿,用于文化遗产保护,成为该基金会收到的最大一笔个人现金捐款,而引发人们的广泛热议。这也为崔如琢“身价”提升给予了有力加持。
由是观之,崔如琢的巨大成功,并非偶然。首先是艺术造诣上的不懈追求,绘画技艺炉火纯青,作品风格独特,广受欢迎;其次是遇到贵人提携,最后是善于抓住机会,乘势而上。当然,他还有爱心和社会责任感,致富不忘回馈社会,赢得了人们的尊敬和喜爱。
这些,大概都是他取得巨大成功的“垫脚石”和“阶梯”吧。
50年后你高攀不起我
对于画家黄宾虹来说,活着时憋屈、孤独、落魄。
去世后,也不得不接受人们对他的“指手画脚”:陈丹青说,黄宾虹过时了;吴冠中说,黄宾虹的画,千篇一律;孙永(浙江画院院长)说,黄宾虹是个垃圾桶……
当然,有人贬,也有人捧。有人说,在近现代中国画坛上,黄宾虹是一位重要的画家;有人说,黄宾虹的画有“内美”,要有相当文化修养的人才能欣赏;也有人说,黄宾虹的画曲高和寡,一般人欣赏不了等等。
可以用“冰火两重天”来形容人们对黄宾虹作品的看法,有人将其踏入十八层地狱,也有人将其捧上天,奉为神一样的存在。
黄宾虹自己说:“我的画50年后才有人懂!”自信中,透露着无奈和悲哀。
黄宾虹生前几乎卖不出画,一生穷困潦倒,郁郁不得志。
西方人曾戏言,梵高是被穷死的,而毕加索则是富死的。
其实这不说的就是中国版的“齐白石与黄宾虹”吗?
中国现代绘画史上素有有“北齐南黄”之说。
齐白石他比不了,张大千他也没法比。齐白石大器晚成,衰年变法取得成功,红得发紫;而张大千年少得志,一生风生水起,志得意满,生活无比滋润。
这也许就是人们常说的,性格决定命运。
齐白石、张大千懂得迎合世人的需要,关系网强大,又善于推销自己,所以画作供不应求。
而黄宾虹则生性固执,似乎只懂得埋头走路,不懂得抬头看天,一门心思画他的黑乎乎的“黑画”,颇遭时人嫌弃,他的画当时送人都没人肯要。因此,黄宾虹在世时,以卖不出画而闻名于世。
他的老师陈崇光曾亲眼所见,黄宾虹送画给来访者而被拒绝。人家说,你这画黑乎乎的,我文化低,看不懂。弄得黄宾虹尴尬无比。
他捐给博物馆的作品,在他去世30年后才被打开,何等屈辱……
早年的黄宾虹,不仅是个愤青,是个“保守派”,一度还是一个勇敢的革命者,他非常崇拜谭嗣同,并加入了南社。
但是,他的性格似乎很“撕裂”,比起思想上的激进,他的画作却始终都比较保守,可以说是顽固不化。
老天好像也不待见他,时运也不观照他。开个古玩店,不久就遭了贼,收藏多年的古印被洗劫一空。回老家当农民,一场洪水结束了他的“农夫梦”, 多年的积蓄也被大水冲走。1915年,袁世凯收购了他就职的《神州日报》,黄宾虹彼时已年过半百,不得不愤而辞职……
“失业”后黄宾虹”只能四处游学,连温饱都混不上,真可谓荆棘丛生,人生多艰。
但是,黄宾虹就是黄宾虹,无论如何落魄、困窘,依然宠辱不惊,不肯放弃自己的艺术理想,一生始终孜孜以求,潜心研习他的“黑画”,并创造性地提出了“绝似绝不似”、“由生至熟易,由熟返生难”等理论,在绘画方法上,他探索总结出来的“五笔七墨”法,也为人所称道。
黄宾虹去世几十年后,总算有人发现了黄宾虹及其画作的美学价值。
墨梅生曾说,黄宾虹的绘画文化含量太重,审美历史感太苍凉,不像打扮入时的靓女,也不像张大千和吴湖帆的绘画那样靓丽,所以须得人生阅历、文化积淀、美学修养都较高的人才欣赏得了。
有“毒舌”之称的评论家傅雷,对其他画家的评价极为苛刻,而对黄宾虹却情有独钟,他说:“石涛之后,宾翁一人而已。”
于是,被埋没半个多世纪的“黑宾虹”及其“黑画”终于被人“发掘出来”,终于得见天日。
“宾翁”的“预言”终于变成现实,50年后的今天,黄宾虹的“黑画”一飞冲天,成为了抢手货。
2017年嘉德拍卖行“大观中国书画珍品之夜·近现代”专场拍卖中,黄宾虹画作《黄山汤口》以3.45亿元成交,创其个人作品最高成交价。
被埋没太久的“金子”,终于发出应有的熠熠光芒,被人们尊为水画一代宗师。
泼彩画第一人
苏富比是香港的著名拍卖行,在2023年春拍期间,四场拍卖高潮迭起,总成交额突破15亿港元,成交率达到96%。其中著名画家张大千的泼彩画《花开十丈影参差》最令人瞩目,以2.5亿港元成交,该画成为张大千拍卖成交作品中第三高价,也是那天晚上成交价最高的拍品,让人惊讶的是,甚至比本场毕加索的作品还高出一倍。
值得一提的是,这已不是张大千的泼彩绘画作品拍卖首次过亿了。
早在2010年的春拍中,张大千的泼彩代表作之一《爱痕湖》,就以1亿80万元的价格,在中国嘉德拍卖成交。仅在2021年,张大千就有3件泼彩作品拍卖过亿。此外,张大千成交价过亿的作品还有《爱痕湖》《桃源图》《瑞士雪山》《云山古寺》《伊吾闾瑞雪图》《碧峰古寺》《春云晓霭》《秋曦图》等。这些足以傲视中国书画界的成交价,充分展现了张大千作为泼彩山水画“鼻祖”划时代的艺术成就。
张大千的艺术创新并非“空穴来风”。可以说,是内因和外因的相互作用,成就了张大千独树一帜泼墨泼彩艺术。从内因方面来说,张大千十分注重汲取古人的艺术“营养”,他耗费大量时间去研究和模仿古代名家的绘画作品。张大千认为,绘画艺术的创新,必须建立在前人经验的基础上,借鉴并将前人的绘画技巧融合、应用于自己的绘画创作中。张大千所独创的泼彩绘画艺术风格形成的基础,正是源于他对中国传统绘画艺术及学识的深厚积累。
张大千泼墨泼彩画法,乃从古法中得到启示。泼墨技法古已有之,据《宣和画谱》记载,晚唐著名画家王洽(又称王默、王墨),擅长创作松石山水,号称“王泼墨”。王洽早年曾随郑虔学习绘画,后来又师法项容。郑、项都是善于用墨的大师,对他的泼墨作画有直接影响。
张大千的泼彩,应该是受到了“王泼墨”的启发,大胆创新,将泼墨与泼彩相结合,抽象和具象并举,创造出了独属于他的泼墨泼彩画法。纵观张大千的画作,可用“无不造其极”来概括其绘画特点。
从内因方面来讲,就是他奔放开朗的性格,决定了他敢于使用浓墨重彩,并且能够准确地把控色彩。这些性格特点,造就了他能够突破国画的诸多“清规戒律”,敢于尝试,勇于创新的创造性思维。
还有一个原因,是晚年的张大千在整修八德园时用力过猛,伤及眼睛,导致眼睛毛细血管破裂。这一眼疾问题,促成他开启泼墨泼彩创作的助推剂。因为眼疾,张大千无法继续研究细致的工笔画,不得不转而寻求这种以大写意表现为主,不要求细节刻画的“粗放”画法。
张大千泼墨泼彩绘画作品,是一种大胆而率性的创作方式。其最显著的特点是整个创作过程挥洒自如,一气呵成。从其瑰丽多姿的泼彩作品中,我们还可以发现,张大千在创作之先,早已胸有丘壑,在宏大而精巧的构思之下,墨彩如彩色的河流,在宣纸的流动有着千变万化的不可预知性。随着墨彩的自然流动,一幅幅令人陶醉的奇幻之作随之诞生。
其独具匠心的泼彩画作,体现出张大千独特的绘画技法技巧和美学思想,开创了一代艺术风格之先河,创造出了全新的绘画艺术样式,画作现代感十足,具有独特的美学特征和审美趣味,赢得人们的广泛喜爱。
张大千独树一帜的画作每每卖出“天价”,作品“漂亮”,作品审美价值高、风格多样是主要原因。曾有张大千弟子宣称:“齐白石怎么和我们老师比,我们老师什么都能画。”确实如此,张大千山水、花鸟、人物、工笔、写意、泼彩、书法无一不精,是个绘画全才、天才。
此外,还有一个不可忽视的原因是,张大千极其善于“营销”。据说,1925年秋,在红颜知己李秋君的帮助下,张大千在上海宁波同乡会馆举办了首次画展, 100幅作品在3天就全部售罄,成交额高达2000银洋。一个初出茅庐的年轻画家(当时年仅26岁)是如何取得巨大成功的呢?原来张大千采取了一种特别的“盲盒”销售模式:所有展品不论大小、不分画别,一律按每幅画20元银洋售卖,且订购者不能自主选择,一律由抽签决定。
当然,此次画展的成功,除了张大千出色的才情和智慧外,也离不开他的赞助人李氏家族的包装运作,及他们在上海的商业实力、社会影响力。
同时期画家余绍宋,曾分析过张大千画展成功的原因,认为张大千先以政治手腕,向各当权者的家眷发动攻势,将若干画作标出高价,而实际仅收十分之三四。展出之日,要求客商预定画作,并标明已被某某预订。一时之间,社会轰动,人们争相购买。
从余绍宋的描述中,我们不难看出,现在人们常用的打折预售、精心包装,宣传造势等经营策略,早已被张大千及其专业运作团队玩的得心应手。
俗话说一个好汉 3个帮,但张大千仍然嫌少,他需要的至少是300个以上。张大千一生徒弟众多,据说登记在册的就达126人之多。他的门人大都是专业画家和爱好书画的社会名流。有这么多人为他“抬轿子”,他能不火吗?
当年他的画当年不值一棵白菜钱?
近日,国家出台新规,1911年后已故的41名书画家作品一律不准出境。这41人中,齐白石名列其中。齐白石在中国人心目中,就是画家中的峰巅,是大师,是巨匠,真正的妇孺皆知。齐白石诗书画印四绝。尤以花鸟著名,其笔下的“虾”,已成其标志性符号。
在中国收藏界,齐白石屡破书画拍卖纪录。在这些拍卖天价背后,充分显示了齐白石作品非凡的艺术价值。
但雕花木匠出生的齐白石,并非生来就是大画家,要“文凭”没文凭,要文化没文化,和一介寻常百姓没啥区别。也是由寂寂无名的业余爱好者,克服重重艰难险阻,而成为所谓“大师”“巨匠”的,其漫长而曲折习画和奋斗经历,令人唏嘘。
当年,齐白石一张画甚至还不值一棵白菜价。据传,齐白石寓居北平时,用自己画的白菜去换菜贩子的白菜,遭到拒绝和抢白,弄得他颇为尴尬。
菜贩子整天忙着种菜卖菜,为生计奔波,怎知齐白石是谁,更不知,齐白石一张画,能买他白菜千千万。这都在情理之中。
齐白石“北漂”期间,囧事不少。据他回忆,初到北京时,人们瞧不起他的出身,也不把他的画放在眼里,骂他的画“俗气熏人”,难登大雅之堂。齐白石闻之大为光火。
一次,齐白石参加一个书画沙龙,满座皆是有钱人。“富豪”们见齐白石衣着寒酸,竟无人搭理他,齐白石窘迫无助。正当此时,梅兰芳突然来了,并与他恭敬寒暄,在座宾客颇感惊讶,遂有人过来与他聊天。事后,对梅兰芳感激有加,画了一幅雪中送炭图送给兰芳,以示感激之情。
而梅兰芳仅仅是齐白石“发迹史”中的众多贵人之一。
齐白石27岁时,为邻村名士胡沁园所赏识,并收他为徒,教其习画,齐白石由此从一个平常雕花木匠,向职业画家蜕变。40岁时,齐白石通过一次偶然的机会,认识了夏午诒。
他为人直爽,掏心掏肺的劝齐白石,不能满足已有的成绩,要走出自己的小天地,汲取新的知识,开阔艺术视野,使其由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土画家,逐步迈进全国著名画家行列。
1919年,齐白石结识了陈师曾,陈促使齐白石衰年变法,其大写意花鸟画为世人所熟知。陈师曾可谓齐白石艺术上的“导师”,功莫大焉。
徐悲鸿则堪称齐白石的“伯乐”级人物,是其画价“腾飞”的有力推手。1929年,徐悲鸿聘齐白石为北平艺术学院教授。在某次画展上,齐白石的作品遭受冷遇,徐悲鸿便把齐白石的画作和他的作品并列摆放在展厅中央,并将标价改为80元,比自己的作品图还高10元。徐悲鸿这异举,引发轰动,齐白石从此名扬京城。
齐白石的成功,可谓尽得天时、地利和人和之便。同时,在众多“贵人”众星捧月般的赏识、推动下,齐白石最终脱颖而出,成为现当代中国画坛红得发紫的大明星,“人民艺术家”。
当然,实力才是最好的通行证,创新精神才是艺术的入场券。被人小看,受人排挤,处于低谷时期的齐白石,若没有锲而不舍,奋发图强的砥砺精神,没有破釜沉舟的“衰年变法”,没有炉火纯青的精湛绘画艺术,贵人再多,恐怕也是 “烂泥扶不上墙”,只能是寂寂无名,受人打压的众多小画匠中的一员而已,与所谓“大师”“巨匠”光环永远无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