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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从大崮卷起

2022-11-03 作者:周承强 | 来源:中诗网 | 阅读:
周承强,一级作家,中国作协会员。作品入选30多种选本。已出版诗集14部、长篇小说1部、小说集1部。诗选刊 “中国首届十佳军旅诗人”。


 
那注定是个插花的季节
一丝鱼肚白绽放万千花蕾
从沂水蒙山扯起广阔地平线
那么豪情万丈一泻千里
那么义无反顾金光倾泄
齐鲁大地隐隐发出巨大起伏声
洁白的纱帐从孟良崮缓缓腾空
一望无际的麦浪从汶河平原
向南吹送麦香气势徐徐泛起
绵延的村庄使北国原野生机盎然
似有无数手臂在大崮顶伸展
托举一轮朝暾冉冉上升
是谁为着一种信念前赴后继
那么壮丽的升腾亘古未有
多像千万颗复苏的民心沸腾
大地上的花朵朝圣般转向
有人在高处放声歌唱一种颂词
霞光滚滚而来天籁格外动听
仿佛天崩地坼一元复始
潮声一波又一波向上奔涌
连片成势覆盖农民的欢歌笑语
那些恼羞成怒的人儿动作古怪
扭着黎明的黑纱拖拉挣扎
也许他们就是最后的奢侈贵族了
有人在原野上挥戈迎潮螳臂挡车
有人茫然喝斥山川多怪日月多事
这时大块霞光伞状弥散开来
像一排排怒放的花瓣蓄势待发

 

 
一九四七年的齐鲁大地硝烟弥漫
不过是顾祝同手中的一只杀人铁桶
他用坦克飞机和四十五万大军孤注一掷
挺着酒意拼起铜墙铁壁步步进逼
一些开花的树儿在平原尽头抖动
死亡之雾大团笼罩陈粟大军铁流
孟良崮成为这场对峙最敏感的穴位
一点五平方公里的土地炙手可热
陈毅粟裕在此把盏布兵出神入化
张灵甫的七十四师被引入崮顶瓮中
胜负之梭左右飘浮不定隐若有声
这是一片神圣的土地啊历史小孩般可爱
三十万陈粟大军纵横驰骋化腐出奇
千百万人民箪食壶浆夹道相迎
漫山遍野的手推车来回运送春色
潮涌的支前队伍映得蓝天五彩缤纷
大翅膀运输机被衬得形单影只
从鲁中到鲁南布鞋走出千家万户
从泰安到临沂烙饼温暖万千子弟兵
这是千古名阵啊一会儿鸟捉迷藏
这是万众一心啊一会儿万军中取将首级
山东战场的胜券被手推车推回人民怀中
一支百战雄师就这么从容步入史册
空前绝后的鏖战使每片叶子招展传奇
托负着无边的沉重呐喊声此起彼伏
历史在大崮顶大角度拐弯依偎劳苦大众
人民解放的壮阔画卷由此揭幕①
孟良崮惊天动地从此声名卓著
听闻它每一声呼吸新鲜扑鼻
让人胆气豪壮夜不能寐

 

 
这个春天成为一种辉煌的开始
春天的孟良崮处处色彩鲜亮
诸多历史人物活灵活现地走来
时光的隧道瞬间变得窒息沉重
山道蜿蜒地延伸着玄秘的灵气
大崮顶磨盘似的祭台神圣肃穆
悬崖绝壁鬼斧神工雄立四周
磅礴的岭势好像日夜操练战阵
哆哆逼人的七十四师由龙变虫
仅仅六十八个小时灰飞烟灭
六十年后回味依然胆颤心惊
仍有不少人惊叹不解这种神奇
红水在那个麦收季节流满沟壑
春天的战争虫儿难以忘怀
勇士当年的呐喊声石破天惊
每一年春季都有鸟鸣回应
松涛呼啸百草垂首山河仰向
也许仅仅是为一种不朽的怀念
山下林大爷至今清晰地记得
帮奶奶挑水劈柴的十名勇士
全部倒在攻占雕窝的百米路途
烈士遗体一批批抬下惊魂谷
邻居大娘痛心得哭肿双眼
血水流红的坡地板结一块
多年后仍然寸草不生
能听到一种深情的鸟叫
它在呼唤一种什么样的情怀
苹果滴翠板栗飘香山楂透红
宋将孟良的战马跑来跑去
是谁牵动它们常年嘶鸣山谷溪涧
哟嗨它一定把最辉煌的梦想
托给了一九四七年春天
巨石上凹凸不平的弹孔
尽情展示沧桑中的坚韧情怀
空谷终年泛散着幽幽甜香
青苔遮住斑斑弹痕的萧杀
巨大的寂静使云朵无法平静
仿佛置身当年激战天崩地裂
火炬树五角枫滴了六十年鲜血
仍有叶茎意犹未尽一展雄姿
那棵孤独的落叶松魂不守舍
用仅剩一半的腰身滔滔不绝
向来客诉说不尽的沦桑
是啊这儿所有生命的消亡
都预示悲剧或喜剧的开幕
能看到一种远大理想叱咤风云
被牺牲浇灌得根深叶茂
一些从南方来的年轻人
倒在了黎明时分的北国大地
他们走过的道路充满了艰险苦涩
而他们硕大的梦想茁壮成长
留在每一户篱笆上开花结果
在母亲的眺望中大片抽穗结籽

 

 
当蒋介石坐着美龄号专机疯窜
飞来绕去督战急破头的时候
天空垂下大朵雾团莫辨南北
人民领袖啊在陕北土窑运筹帷幄
习惯了骑马决胜千里之外
泰山压顶的沉重轻轻挥手带过
大半个中国随风起舞艳阳初照
多少激动时刻就这么悄然度过
窑洞烛光轰然散成满天繁星
主席总是通宵批阅电文指点迷津
困了吃颗辣椒饿了咬口红薯
大到一场战役小到一个士兵
全在心中重千钧,风说正义必胜
陕北天空真是煌煌然高远啊
临休息了主席也没忘要杯酒
趁着孟良崮大捷挥撒诗兴豪情
一边散步填一阙《菩萨蛮》
一边看图比划全国解放态势
陈毅老总灿然一笑趁兴下活小象棋
心里不声不响盘走着大战局
拉锯时分把生死状敲得梆梆响
说了多年也没谁囫囵轮上
胜利却因此浩然套上保险环
解放大军平添一股豪迈气概
多少鏖战啊就这么笑谈着轻松度过
隆隆炮声中老总顾自吟诗作赋
那份镇定那份悠闲那份英雄气
既便关羽再世也无过之,花开有福
大将粟裕逢战昼夜无眠
心细如麻胆大出奇不胜不休
每战必临一线定鼎乾坤
弹飞如雨从来等闲视之
打仗布阵犹如栽柳插花
一生酷爱琢磨地形地图
奇计百出卡卡图尺便知分晓
决战最后五分钟必令将士死拼
伤亡多少补足多少从来是横扫千军气概
这阵势一再使强敌闻风丧胆
上将许世友一身胆惯打恶仗大仗
杀敌如麻爱兵如子一生豪迈
常把敢死队长当作业余兼职客串
不管是鲁中还是鲁南每战必有新获
对部下最好的奖赏不过是一碗烈酒
从坦埠到孟良崮一夜来回奔波百余里
上将军有谱,转得敌人莫辨东西目瞪口呆

 

 
美制炮弹弧形刷落一块块陡坡峭壁
千年巨石碎落一地不堪忍受
硝烟熏黑的崖壁走不回原形
那些曲形刺槐一夜惊魂走形
从此直不起腰身呻吟不断
夜幕被火焰撕开一条条伤口
解放军的山炮零零散散每发必中
六纵连长于大海挺胸挡住发疯的枪管
英雄的血水倾刻封住了垛庄这个袋口
敌顽74师像一只袋鼠无处逃窜
号声杀声昼夜惊天动地
曳光弹火蛇样山石间狂飞乱钻
九纵特功四连发起第三次冲击
山谷枪声密集不断难分彼此
敌人的反冲击波不断扩大规模
要害阵地撕杀成一锅乱粥
四连又一个班勇士倒成了碑刻
时间被孟良崮默默凝固
连长肖宽瞬间想起了泸定桥
远去的战友在深情呼唤胜利号角
他咬牙挥开带伤的右臂
撕杀声再次响彻五二0高地
一个班大无畏地冲过去了
又一个班舍命地冲过去了
他看到自己右臂被齐腕刷成血雾
在拂晓的霞光中纷纷扬扬
整个阵地再次回到四连手中
胜利让英雄不忍回顾过程
后来连史以一种豪迈笔法记载
是役全连生还十九人,个个无悔
13人荣立大功,人人让功
两人荣获荣誉称号,已凝成碑刻
其他奖励忽略不计,覆卷让人窒息

 

 
石雨血雾纷纷扬扬
大幅度在松枝上在肩背间
散乱地击打,仿佛人如岩石
四纵排长崔向阳不断遭遇
一股股窒息的热浪倾覆天地
他拍拍手腿感到生命的存在
无数虫儿在身边呼喊前进
冲啊胜利就在血泊前面
营长遗憾地倒在三0三高地
这位身经百战的抗战英雄从不退缩
没有挺到攻占主峰的最后时刻
他的血肠弯弯曲曲绕了十几米
笑容与两片绿叶紧贴一起
这时炮火铺天盖地翻滚过来
左边七班长板硬地倒下身段
右边战士小王还在跛着向前
硝烟偶然撕开的缝隙波澜壮阔
滚动着高低不一的人线弹流
那样式时长时短时圆时瘪变幻不定
一批勇士冲上去了,义无反顾
又一批勇士冲上去了,勇往直前
顶头是长征走过来的老连长
不高的山峰像巨大的吸人器
炮火猛烈地翻卷陡坡矮墙
那些倒曲的身影转眼没入烟雾
崔向阳看到无数黑影反扑过来
他忍着伤痛扣出最后一梭子弹
号声震天动地般轰响起来
叶子扑簌簌掉落一地山丘摆动
四纵的援军潮水般涌过身旁
他扶着一块长条形岩石身躯向前
感到心口发热天地晕眩
岩石棉花一样支撑不住
好像一只腿巳飞上西五四0高地
战友在十米外挥舞胜利红旗
那是尖刀八连的军旗功勋累累
上面站着一百零一位战斗功臣
当年赤水河畔毛主席为它鼓过掌
这个春天的叶子再次为它颤动

 

 
这是最后的主峰了战士没有放弃
大崮顶近在咫尺又远在天边
沙袋工事炸得七零八落
枪炮声喊叫声呻吟声不绝于耳
解放军排长陈耀礼倒在假降的枪口
诚信怪兽在历史与现实间昼伏夜行
多年来阴魂不散愈久愈凶
敌七十四师警卫营长萧云成怪叫不断
他扔掉空匣子汤普森冲锋枪
把一套日本刀法舞得零乱不堪
一名矮个解放军战士被划伤左臂
鲜血红透了解放军团长周志远的望远镜
团长愤怒地指着远处老同学萧云成
手臂有力地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
一股硝烟擦去了这条狂乱的影子
十年前萧云成就是用这样的方式
抹去了幕阜山下周志远的老家
让他永远揣着一份深深的遗憾
一份失去亲人和家园的无边伤痛
今天当我们重温这段人情割裂的日子
思绪穿越了新陈代谢的尘埃
历史躺在人心深处一言不发
是啊我们曾经是亲密兄弟
可我们在来路上丢失了什么
我们的祖先丢失了什么
后人对此或许一无所知
汶河静静流过孟良崮
万泉山孤独地沉思一旁
波涛默默地翻滚海峡黄河
一些雁子飞往南方无拘无束
一些雁子飞回北方无忧无虑
谁也不知是不是同一批雁子
季节就这样不由人想
悄然走过春夏秋冬

 

 
一部红色烈士薄震古铄今
一段沉重的历史意义深远
一位烈士的事迹就是一本好书
一段战斗故事就是一首动人歌谣
十六岁号兵李胜迈过时间隧道
拖着伤腿蹒跚而来目光如炬
让安逸的我们无法面对
这个逃难的长工子弟抗争不息
三次从鬼子枪口死里逃生
三次无家可归饿昏街头不死
是自己的队伍让他衣食无忧
过上与春天一样生动至尊的日子
他从闽江上游一路打拼而来
最终没有跟着队伍回到南方去
从此远离了家门口的香樟木棉
与北方的辽阔空旷长相厮守
本来他可以因伤撤下东五四零高地
为了光辉的未来他坚持留守下来
打完最后一颗子弹扩大战果
抱着一名高个敌人滚下悬崖
孟良崮把英雄壮烈地留在这里
做了新中国的奠基石光芒灿烂
而英雄的梦想跟着战友走遍山川
他的号声至今不息激励着繁华光景
一批又一批后来者奋斗不止
争先恐后地珍惜幸福歌唱光荣

 

 
瞻仰孟良崮烈士陵激昂一生
光阴的珍贵在碑上如此清晰
我看到七十二岁的儿子老泪纵横
虔诚地跪拜在地不能自抑
满杯给二十二岁的父亲敬酒
这个爱喝甜米酒的主攻连长事迹感人
当了九次敢死队队长从不惜命
现在静静躺在松柏之间一言不发
永远停留在二十二岁,诗一样的年龄
永远定格在母亲的记忆里
不再争分夺秒地给老人家挑水劈柴
每一年只能在春风中被亲人怀念
与从未见面的儿子倾诉亲情
儿子在阳光雨露中一天天长大
每一步延续着父亲的梦想
妻子还保存着他最后的来信
他说为了家乡房子土地的安稳
为了穷人的牛羊不被肆意宰杀
他愿意把生命留在可爱的北方
留在一九四七年春天
这样每一年春天丰富多彩
就能被穷人们快乐地拥有
而春天的花朵也一定别具情怀
散发着英雄生命的芳香
 
 

 
他来自太湖鱼米之乡本可安逸一生
鲜花盛开,在人民功臣的行列里
他是战功卓著的前辈无怨无悔
豪杰辈出,在人民军队的行列里
他是名副其实的新兵,英雄不问出身
他的军龄只有三天,每一天都能不朽
传说他是一位富家子弟不贪富贵
传说他满脑子奇思怪想忧国忧民
在那个明媚的春天格外英勇无畏
惨烈的战斗没让他跨越生死之门
却作为烈士高高地跨越了历史之门
在攻占五七0高地的战斗中弹尽不退
一连砍倒十名悍敌同归于尽
成为最先牺牲的敢死队员惊哭鬼神
与曾经的“战友”倒在一起
却莲花一样耀眼浩气截然不同
尽管他的简历写着起义将士的字眼
尽管有着这样或那样的评价
 
 
十一
 
老雇农高二黑幸福地活到了今天
从小二变成了二爷受人尊敬
三层楼房在孟良崮村落顶天拨地
儿孙满堂丰衣足食从年画上走下来
月月领着政府的养老补贴喜笑颜开
圆了一个儿时不敢奢想的甜梦
他曾是孟良崮战役的支前模范
曾是高家庄众口交赞的老党员
一说起孟良崮的传奇述说不完
老英雄竹筒倒豆如数家珍
他说当年推着数百斤粮食弹药
日行百里夜走峭壁不在话下
多大炮火晃晃车把照样前行
人人能唱一曲沂水长蒙山高
子弹跳来跳去躲着大伙的呦喝
他说谁也不怕,没人掉以轻心呀
否则地主崽子就会反杀回来
耀武扬威地没收穷人的房屋土地
没收大大小小的幸福梦想
你看你看伟大原来如此平凡
无敌之师之所以无敌于天下
是因为与人民心心相连

 
十二
 
如果时光倒回抗日战场
另外一些人无疑也是英雄
从英雄到罪人啊幻影闪耀
往往只有一步之遥
历史的万花筒一目了然
眼花缭乱的总是心神不定的猫眼
在蒋介石心中只有自负和罪恶
他视整编七十四师是不可比拟的王牌
历史好像一个捉弄人的顽童
坦克飞机竟然不敌小米步枪
庞然大物与烂沙稀泥毫无差别
它惊人的锋利哪里去了
它无敌的神话哪里去了
其中蕴含了多少奥秘
没有一只鸟儿愿意回答
阵阵血雨在山谷草丛无声飘飞
多大动静落地便无踪迹
漫山遍野的杜鹃不闪一点红
让蒋介石整个晚年痛心疾首
也许他和那些横七竖八的尸体一样
至死都不明白人多人少话题
在民心的天平上道理简单
从来只有向背问题黑白分明
而无强弱可言,歪理无法更改
都说载舟之水亦是覆舟之流啊
五千年文明史记得清清白白
在人民面前正义如玉不可玷污
再大的强敌都是纸扎的风灯
多少枭雄身首异处不明就里
无定河边的白骨淡入时间尘埃
只有清风能够诉说对错

 
十三
 
从影片《红日》到《南征北战》剧照
张灵甫作为罪人让几代人记忆犹新
本来应该也有一个令人艳羡的归缩
可以在自己设计的洋房中种草栽花
挥毫自己喜爱的行书狂草
而这一切因为一种狂妄无知
转眼成为一种遗憾的缩影
一段罪恶的渊薮载入史册
蓝天白云铭记着这一幕
从苏皖到齐鲁从淮阴到临沂
他四处追杀自己的骨肉同胞
每一声尖叫都与野兽呼应
斑斑血泪染红了沂水蒙山
枫叶和淡竹还能听见他的嚣叫
把陈毅粟裕赶进东海喂鱼
历史因这呓语痛苦地抽搐一团
也许他没看到赤杨树的摇头
也许他习惯了茹毛饮血的营生
 
 
十四
 
号声杀声响彻九天云霄
画面硝烟弥漫,那是正义在呐喊
五七0高地被解放军勇士的人潮淹没
黑洞和子弹成了张灵甫最后的朋友
美国香烟在他唇间袅袅升天
像他的孤魂随风飘零无可奈何
面对着长龙一样奔涌的支前队伍
山呼海啸的解放大军势如破竹
自负的他此刻想到了什么
自己渺小还是人心的力量庞大
是“党国” 的腐化还是盲从的愚昧
这一切成了远去的谜团
烟雾一样消失在岁月深处

 
十五
 
渺渺星空像一束摇曳的满天星
什么是人民之师?民心低处诉说
六十年前的星空写得灿烂分明
有人慧眼识珠有人目不识丁
大地在薄雾中摇摆信仰的高低
一种玫瑰香呀由北向南飘撒
还有什么比当家作主更令人向往
家家都是烙饼店户户都是制鞋厂
月黑风高中一位位红嫂煲粥缝鞋
鱼水深情被心心连得天衣无缝
酸麻的手指抹开血色黎明和笑容
烈士的鲜血染红东方的鱼肚白
险象环生的路口摆满热粥大饼
一茬又一茬人民的队伍如飞而过
一口口米粥呀热乎了子弟兵的心窝
浓烈了雄雄革命之火不可阻挡
成千上万的支前大军奔涌而来
羊肠小道的人流与天上飞机赛跑
担架队运粮队救护队络绎不绝
密密麻麻的粮车马灯往返奔波
支前万户集孙祖镇家家有模范
沂中护理队半数队员是参战功臣
到处传颂乳汁救伤员的感人故事
到处赞扬姑娘吸血尿的动人场景
每一颗心都在为解放这片土地跳动
每一双手都在为胜利和自由搏杀
孟良崮就是人们的希望和未来
那么多穷苦群众牵猪宰羊搬拾家当
拼死跟随解放军千里转战
那么多大爷大娘端果送粮
在村口路边惜别亲人子弟兵
那份殷切的叮咛那种迫切的愿望
使每一颗小草每一棵绿树迎风飘扬
都怀着力量的冲动和胜利的激动
大崮顶上雄浑的军号响彻心肺
排山倒海之势使山河变色日月动容
两千年了多少人不明白一个小理
不知多少王朝兴亡与此相关
两千年了总有人以张扬一己之私为乐
不知多少人心向背与此相连
黎明前的孟良崮叱咤天地
一轮硕大的旭日喷薄欲出
满天霞光映红齿形山峦
孟良崮的春天千年不老

 
十六
 
阳光在北国大地上大团涌动
像条温暖的河流覆盖冰川荒原
多好的阳光浴啊万众一心向阳
大地复归平静万物复苏未来可期
一路迎风招展的白杨怡人心怀
它们挺直的腰杆多像人民的脊梁
多少乌云压城的日子只逞一时之狂
在英雄手中一个早上便烟消云散
那些沉睡的藻类和冬眠动物种群庞大
一阵呐喊伸腰抬腿如数醒来
一个王朝的兴衰不如岁草枯荣
隐含着太多的奥秘和启示
那些作贱人心的人儿终生得意
不会想象作贱自己的模样
在这片神奇眷顾的土地上道法自然
东方民族古老的火把兴兴不息
始终闪耀着人性的灵光不朽的英气
又一个灾难的冰川纪翻过去了
每一粒小米每一颗苞谷生生往复
都蕴含了大自然的希望和深情
每一处破碎的家园每一个陌生的路口
都有望眼欲穿的父老乡亲盼儿归来
从陕北高原到齐鲁大地山河焕然一新
一首信天游的歌谣呀被人民唱了千年
仍然号一样兴盛不衰歌一样激荡肺腑
一种信念的坚守韵味甘甜历久弥新
这气势高山仰止云阔水长

 
十七
 
孟良崮的蓬勃春色天地一样
跟着阳光四处奔赶欢乐兔
有福了多少长工丫环们欢欣鼓舞
从此远离了鞭揍谩骂的黑暗时光
远离了一个人畜不分的罪恶世界
平生头一回拥有了自己的家园
在自己的土地上栽种五谷杂粮
惬意地收获人格尊严,草木逢春
收获生命价值的花朵,山河增辉
所有梦想随着解放的枪声开花
黑夜的纱帐应声坠落不留痕迹
反复杀人的卖身契和阎王债化为灰烬
全部被夜色悄悄带走一去不返
历史永远翻过去一页不忍卒读的短章
掩过去一段忆苦思甜的警示史
此后在明媚的槐花下日出而作
一根稻草坠地都会惊天动地
蓝天白云下牛羊自由花草悠闲
每一丝呼吸弥漫百草的清甜
祖国成为心中最嘹亮的歌声

 
十八
 
从前她卑微听惯了唉和喂
现在有人亲亲地唤她小妹
她惊惶失措,露水中也有太阳啊
不知道自己究竟应该叫丫环
还是称为小妹,阳光明媚
她的主人匆匆逃去了南方
把偌大的家园留给了她和一位长工
还有一条摇头摆尾的狼狗
主人说他们的责任与狼狗一样
谁身上出了差错就会万劫不复
谁就准备和马鞭终生做伴
一想起沾血的马鞭不由得毛骨悚然
现在解放军大哥亲切地叫她小妹
这些睡在屋檐下的人一个比一个温和
还给她取了一个郝美的雅号
并说从此她将拥有自己的名字
和这美丽庄园的一部分
日子也会像新名字一样美好起来
在这个变化万千的春天
她不停地缝制着一双双军鞋
缝制着彩色的未来兴高采烈
逢人便说找到了久逝的亲人
而她的主人据说从此不知所终

 
十九
 
一九四七年的春天让历史大片失眠
中国的板图开始由北向南更换颜色
四分之一人类从容伸腰抬腿
一种文明和进步的歌剧走上舞台
世界为这样的杰作交口称赞
二十六年的光荣原来如此茁壮
被共产党人扛着走遍大江南北
二十六年的梦想原来如此灿烂
在血泊中熬得瓜熟蒂落
历史注定要与正义合拍
人民自己奏出动人的曲调声势壮阔
千百年重复同一种旋律同一种力量
孟良崮成为最动听的领唱曲
唱响一切顽固势力的安魂乐
从辽沈到平津从淮海到长江
到处都在演奏人民胜利的凯歌
阳光潮滚过血肉塔山滚过九曲黄河
那些眼花缭乱的光斑花朵啊
格外赏心悦目受人欢爱

 
二十
 
这个春天注定让历史刻骨铭心
整个东方沐浴在灿烂的霞光中
一切都意味着庄严的开始
霞光如诗如潮倾泻广阔大地
东方古国的脊梁新芽勃发
废墟上鸽子的叫声清脆宜人
大地处处孕育着无限生机活力
每一条道路的指向充满神奇的暗示
那些撰写史诗的人们摧枯拉杤
正由北朝南重绘大好河山
在红色的号声中建设者前赴后继
雪沃北国原野天地空旷辽远
艾蒿芨芨草飘摇着一百种梦想
水绿江南负重前行的人们不可阻挡
他们在阳光中的身影健硕而伟岸
春天正随着他们的步伐奔向远方
大地上传颂着久违的颂歌
阳光奶液一样流动,不分贵贱
每一朵花都因为存在而更加美丽
 
 
注释
①人民解放的壮阔画卷由此揭幕:1947年5月,人民解放军华东野战军在山东蒙阴县孟良崮,于敌强我弱的不利情况下,一举歼灭国民党军主力整编74师,从而打破了敌军主力不可战胜的神话,使成建制歼灭国民党军战术兵团成为现实,揭开了全国解放战争走向胜利的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