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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诗的人

2024-06-25 作者:萧逸帆 | 来源:中诗网 | 阅读:
诗人何为?诗歌何为?老生常谈的话题。何不彻底抛弃功利主义,此问题便不答而解。一首诗从未标榜自己的功劳,它总是静静躺在书页里,等待读者的到来。

  写诗还是需要野心的,我所指涉的野心并非贬义,它关乎一个人写诗的态度,一个诗人对于诗歌事业的野心能有多大?所写出的作品应放在何等尺度来衡量?应如何定义目前的诗歌创作行为?这一连串的问题可以永远接续问下去。我也常在想,是否已做好了成为诗人的准备,是否已能接纳一首诗的诞生,是否足够有能力不让诗歌蒙羞。

  当我写下第一首诗,无论如何都值得庆幸,只是一串文字,多么随意地在键盘上敲击,严格说来,第一首涂鸦之作不能称之为诗歌。当时的我并不这样认为,我犹记得那时的喜悦和激动,仿若它的诞生足够惊天动地,足够意义深远。就这么轻易的开始了,没有任何宣誓,也未感到有何等庄重。在一个午后,慵懒的阳光照着我,我像模像样的是一个诗人,托起了下巴,颦蹙着双眉,目光深邃,似在思考宇宙人生。那时的创作足够轻松,犹记得一个小时写了多首,不断四处夸耀,拉室友前来观看。想来也是好笑,但这却是真的,说点实话,一小点虚荣占据了我的内心。写诗从一开始便是荣光,足够可以炫耀,至少还算酷,可我并未留一头长发。

  刚开始写,也不知哪来的自信,总认为自己的作品无可挑剔,一字皆不能易。随意拿来大师级作品,与我一较高低,没有几次觉得自己作品逊色于他们,反倒有一种清新之感,聊以自豪。没过多久,随着阅读诗歌加多,视野逐渐放开,我“呱呱”了几声,至少知道有井。挫败感是有的,爱之愈深,知之愈多,自卑不可避免。一个致命的诱惑黑洞,内里的核紧密无比,高浓缩的物质从古至今累积,我早已逃脱不掉捕获。我那时犹在四周游走,想象着星光,诗意盎然地闪。总是要走近的,气息那么对味,诗歌有了别样的模样。

  我娶了诗歌,悄悄地,从未向人言说。写诗并非易事,刻苦的练习自不必说,没有一个艺术门类不需要反复操练。文学与艺术光芒万丈的背后,有多少心血需要付出。在我看来,诗歌创作是一种宿命,他选中了极少数人,让这些称为诗人的人深入到人性根处,体验生命的动人之处,洞察世界的奥秘。人人都可以成为诗人,诗意在日常生活中闪,在一次次的惊讶里,欢笑和泪水浸润着诗歌,每一阵风皆有叹息,生命的宝贵惹人珍惜,死亡随时逼视。成为诗人的提前,不用言喻,成为一个人,完满丰盈的人。生活的功课需要好好做,每一天都不可浪费,多么不易,来这美好的人世间,成为一个人。没有人能限制我的双眼,四处好奇的打量,也没有人捂住我的耳朵,消弥掉这一切的声响,双脚犹可以四处走动,每移动一步,便是全新的世界。我相信世间有太多的“诗人”,从未写过一首作品,甚至也不识字,那种人格魅力,高尚情操足以打动人,让人落泪,撼动心襟。苍白的文字是无力的,读者稍微用心便知,没了湿淋淋还未拎干的袖子,没有熏人眼鼻的烟火味,没有一丁点温热的呼吸,没有闪耀的哪怕一丝的人性光芒,诗便扁平着,立不起来,如没有骨架的人,软瘫在地上。

  诗人肩扛责任,先不说先知,人类的智者一类,似乎有些遥远。瞭望者站在高处,精神垒砌的高塔,多少人的尸骨垫在脚下,我总不愿轻轻翻过每一首诗,拿在手里沉甸甸。苦难总是无言的,默默承受,在诗的背后。至少也为一个吹哨者,时刻保持警惕,磨砺敏锐的神经,在意识在刀锋上走,寒彻的冷光使人清醒。俯下身去,耳朵贴紧大地,倾听大地的声音,蚂蚁在私语,蚯蚓在欢笑,蜻蜓在歌唱,成为倾听者也佳。

  诗人总是难当的,滑入自己刨好的坑洞较为容易,一不小心就不复爬出。人类精神的高度远非喜马拉雅可比,一座永不增高的冰山,只要下定决心,攀爬总是可以的登顶的,而精神高度时时在长,少数几个登顶的人渐次成为山峰,无限的,而人的生命有限,矛盾由此产生。大抵诗人最为卑微,匍匐在光焰万古的诗作前,一大群诗人灿若群星,也许我终其一生也只拾得片羽。但诗人总是乐观的,美好的化身,诗与远方都不远,我总去内心翻捡。从未想过成为诗人,这个称号太过于耀眼,既然人人皆可为诗人,就当普普通通的人,饮水吃饭,劳作安息,在相遇时,彼此交相辉映。

  诗人何为?诗歌何为?老生常谈的话题。何不彻底抛弃功利主义,此问题便不答而解。一首诗从未标榜自己的功劳,它总是静静躺在书页里,等待读者的到来。一首诗无声,从不呐喊,默默浇灌人的心灵,启迪人的心智,无为而无不为。一个诗人,面对世界的喧嚣,保持一颗创作的初心,清除掉名利布下的迷雾,看清楚镜中的自己,不为写而写,不得不去写,没有想过确切的读者,从不知这首诗的命运。当我写下一首诗,落笔之后还未完成,我等待另一个灵魂,尽可以随意前来修改,任意阐释,尽可以批判,也尽可以感叹。总有一天,诗歌犹在,而诗人远去,透过文字背后,一个活生生的人拉开帘幕,冲你欢笑或哭泣,苦恼或感叹。与你一样,曾经认真活过的人,遇见后多么喜悦,敞开的胸襟从不隐晦,一个个文字多么坦荡。

  我就想这么纯粹,自然,简单,安安静静地生活,随时可以掏出一颗灵魂,落笔成诗。我曾也意气风发,写下如下这段宣言——让诗歌的普世性与诗学的艺术性结合,思想性与语言的组织上相互契合,达到诗歌的大众性和诗艺的学术化平衡,协调处理外文翻译的措辞表达与中国古典诗歌韵律结构的关系,大量双向译介中外现当代优秀诗歌与诗人,广泛与各国诗人进行诗艺探讨,让中国现代诗歌呈现中国特色,并将之巧妙翻译出国门,受到世界的认可。我辈写诗译诗之努力,甘作铺路石。野心不小,当时的我。现在的我恐怕没有胆量写出此等豪言壮语,实实在在地去生活,去写诗和译诗就足够了!

  窗外偶尔闪过车灯,转瞬又是黑夜,路灯微弱的灯光慰藉着。夜晚真安静,能听得到自己的心跳,呼吸也那么粗放,诗意又要开始翻腾了,想起不久的过往,鲜活地画面直逼眼前,那些人,一些事,非得要跳出来,与我交涉。我能做些什么?我只能写诗,我还能写诗,只愿初心不改,诗意长存,永远成为一个写诗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