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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九十枝花 (代序)

——读顾艳中短篇小说集《九堡》

2016-07-06 作者:张玉太 | 来源:中诗网 | 阅读:
张玉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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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近一年中,我认真拜读并编辑完了顾艳的最新小说集《九堡》。集子中的16个中短篇小说,都早已发表在全国各大刊物上,为读者所熟知。但把它们聚在一部小说集里,整体而言,能看到顾艳驾驭各种不同题材的本领,这让我十分欣喜和钦佩。我忽然想起了一首唐诗:“一去二三里,烟村四五家,亭台六七座,八九十枝花”。

 

  我喜欢这部小说集,在于作者创造了艺术的真实。在她笔底的世界,那些人物的日常生活和心灵,能引起我的共鸣和思考。譬如,在《九堡》这部中篇里,所展示的普通百姓的生存状态,令人震惊。生活在最底层的人们,物质是那样匮乏,精神是那样卑微;生命的渺小和微不足道,却揭示了城乡交界地区百姓们的生活状态,以及他们无所适从又必须融入的两难困境。在《在西篱村的日子》这部中篇里,尽管作者笔底的艺术世界是虚构的,但她采用新闻纪实的写法,读来是那么的真实可信。当然关键是她的视角和触角,并非停留在留守老人和儿童的表层;而是深入涉及到土地、农民、生命和儿童的心灵成长。小说中,当一个小小生命因为心理问题自杀后,我们将如何来看待物质与心灵的轨迹?

 

  《你好,上海》与《苍茫人世》,都是写上海大都市的小说。如果说《苍茫人世》,写的是顾艳熟悉的上世纪二三十年代他们家族的生活经历;那么《你好,上海》则是写她自己少女时在上海的感受了。虽然同是写上海,但其背景不一样,我们便读到了三代人在各个不同时期上海生活的酸甜苦辣,以及大都市繁华下的苍凉岁月。

 

  顾艳是一个非常有学养的优秀作家,已出版长篇小说、小说集、诗集、散文集、评论专著等25部。她创作的同时又做着学问,特别喜欢哲学和音乐。因此她的作品中总是不乏深邃和灵气,还有总能比较敏锐地提出一些问题。《手机短信》和《职业流行病》,这看似是大家所熟知的事情,可在她的笔下就变得丰茂而觉醒。在《手机短信》里,主人公的儿子因学会发短信而向亲人、同学骗钱;而主人公自己作为单亲妈妈却因为短信,徘徊在与男朋友的接受与不接受中,最后选择了不接受,并且理由十足地说:“有一种花为自己开,不需要别人采摘,自开自谢。”

 

  在这部小说集中,中篇小说《筒子间生活》是唯一写杭州的小说,也可以说是一部女性主义的小说。顾艳在上世纪九十年代初的小说中,就注重了女性内省意识与内心生活的表达,而这部《筒子间生活》已把视点浸透到了女性与社会的关系中。我发现顾艳笔下的女主人公总是身体疼痛沉重,而精神却高高飞翔。这也许与她个人的经历有关。历尽灾难、磨难和坎坷的她,一定懂得将自身的悲悯体验注入作品,才能使她的作品更有厚度和深度,才能让苦难如凤凰涅槃那样,创造出更优秀的作品来。

 

  《去马市交易场》是一个非常新颖的小说,揭示了城市新贵的资产阶级的体面生活。周来发是无数农村暴发户的缩影,在城里有别墅、有名车。但是尽管物质富有,却并不被依然贫穷的父母兄弟接受,相反还遭到他们的排斥;因为他势利,不乐意助人。但是在马市上,他由于轻信了小人,最终在赛马比赛中意外身亡。所以城市新贵的资产阶级体面生活,仍然如同一张面具,无法满足他们内心的无止境的欲望。顾艳在这个小说里的嘲讽,让我们看到物质丰富而心灵空洞的城市新贵,其实活得毫无意义可言。

 

  在顾艳的小说中,文风总是不断地变化着。如果没有深厚的学养和功底,那是绝对无法做到的。《牧羊女兵》这个短篇小说,篇幅不长,却写得格外丰富,而且很有情味。小说描叙了一个杭州女孩,参军到大西北做了羊倌的故事。然而女孩的细腻与大自然的粗犷,有机地融洽在一起。小说在苍凉的基调中,因为有着人性中的温暖,使女孩尽管面临着地域的差异,却也能克服内心的波谰起伏,将它们化为一片玉宇琼浆。

 

  顾艳也写海外生活。《失踪》、《残缺》、《透过岁月的薄纱》都是她旅居美国生活时,对异国他乡的感受。很多同行都知道顾艳在精神上和艺术上,有着无尽的追求。她的小说给我们展示了一个广阔而丰富的民间世界,而她真挚的情感和善良的秉性,在小说中得到了充分的表现和张扬。我始终认为顾艳是一位视野开阔,才华横溢又很勤奋、很有成就的作家。她正处在创作的巅峰期。她对文学的废寝忘食和献身精神,得到了有关领导的表扬。而她的行踪,也越来越得到文坛和广大读者的关注。人们期待读到她更多、更厚重、更优秀的小说。

 

  多年前,我编辑过顾艳一部长篇小说《灵魂的舞蹈》,并为该书写了评论《另类荷花别样红》。我在评论中赞美这部小说充溢着哲思、充溢着诗性;特别是她采用了意识流的表现手法,喜欢探索人物内心世界;在人物的精神世界里遨游;并把小说写得轻盈、哲理,诗性,而且还带有些许的小资情调,读起来很有味道。

 

  如果说我编辑顾艳的长篇小说《灵魂的舞蹈》时,给我的感受是她的如歌如诉、如诗如画的笔墨;那么我编辑小说集《九堡》,便如同一个怀抱丝竹而一变为手操铁板铜琶的女子。抑或是说,一个细腰柳枝儿般纤纤的女子,俨然成为了花木兰式的女中英豪。说实话,我为她这种天翻地覆的变化感到高兴。这是一种蜕变,是文学层面的一次质的飞跃。

 

  可以这么说,飞跃之后的顾艳,小说褪去了不少小资情调,其作品题材和内容,明显厚重了许多,主题也明显严峻了许多。无疑,顾艳是在做着有意义的“转身”。而在我看来,可称为“华丽的转身”。她以一个女子的形象,勇敢地直面现实中不太被某些人关注的角落,执拗地叩击着人们的灵魂。这需要“胆”,也需要“识”,更需要一个作家的良知。我以为,从目前看来,顾艳做到了;而且做得相当出色。我祝贺她,并祝愿她今后的作品更精彩。

 

2009年9月20日

于北京 临风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