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诗人李犁喝酒（5首）

 
李犁从外地回来，给每个人都斟满了酒
李犁说：酒就是沉郁生活中的侠客和英雄
唤醒麻木、迷失、困顿，把我们
从乏味、孤独、无力中引领和拯救出来
53度的劲道刚刚好。不能低了
低了心气、血液平静如水，太高
则容易把身体里的野兽逗出来
 
一杯酒，逶迤婉转入柔肠如长江逝水
杯与杯相撞，引爆生疏、冷漠，化解芥蒂
一饮而下，阳气上升、浊气下降
心与心交融
酒比大力丸、安神片有效
风风雨雨都化云烟
 
如果你快乐，就尽情喝呀
干一杯，静默怀春，脸色潮红
干第二杯酒，血管里有船来来往往
此时，还心有余悸，就大口喝呀
把第三杯酒干了，舍我其谁，情绪沸腾
 
喝吧，按照酒窖藏的时间和度数
用干杯的方式，释放出另一个自己
从一滴酒中找到江河的源头
一仰脸！心中的大海波涛汹涌
 
劝你喝，求你喝，命令你喝
酒，专治阳萎和不开心
如果高高举过头顶不够虔诚
我就跪下双膝请你接受酒神的恩典
 
好酒啊好酒，干杯、干杯、干杯
把生命的大光亮都喝出来了
喝出老虎游荡于山林的气势
喝出大仁大义，互为肝胆
直到喝出大慈大悲，佛光显现
 
一切都刚刚好，情理之中，又是意料之外
诗与酒联姻，诗有神，酒有魂，心之所向
举杯敬诗歌和猛士，敬家国、山河
敬自己的隐忍和不甘
 
把怯懦、压抑摔成一地碎片
身体里有酒壮烈的基因和曲子
扑鼻的香气、温润的香唇
迷醉了。熨帖的情人－－酒
相濡以沫，一杯又一杯
秀色可餐的美人从酒杯里走了出来
 
被遗弃的镜子
 
反观过世界，也被这个世界照亮过
一块面孔大小品质极好的镜子
在角落里黯然蒙尘
 
曾彼此对视，让生命有光
掩饰羞涩、拘谨
然后自信满满地走出去
 
原本是放在案几上
或者生活的显耀处
每天打照面，检查一丝不苟的发型
抑或眨眨眼睛，莞尔一笑
演练五官和眉宇之气
 
如今被无视地存在
对于早已看清自己和使用它的人
整天忙于远离内心的事务
时光和真相尘封在镜子的另一面
 
置身事外才会发现
现实就是这样一面镜子
摔成一地的碎片，在阳光
照耀下，都扇动翅膀飞了起来
 
 
等雪来
 
值得等待的事物不多了
但  雪是最值得等的
 
等它挥挥洒洒化解沉重和疲惫
等它把集聚一年的污浊掩埋
等它超凡脱俗的美，一统天下
等它银装素裹，白
无处不在
 
就这样，等雪的到来
从心底里生发到满眼飘舞
从伸手可及到落满四野
 
等雪来，就是少女的心在等
骑白马的王子策马扬鞭奔腾而至
等雪来，就是穿虎皮大衣
气冲霄汉的英雄穿林海跨雪原
等雪来，就是长城内外惟余莽莽
重新整肃千疮百孔的旧河山
 
 
对岸的篝火
 
始终燃烧着
 
点篝火的人，去了哪里
是不是和我一样
站在对岸观察火苗大小
看它在风雨中起伏、明灭
 
还是去了很远的地方
捡拾更多、更好的干柴
手捧寻来的盐粒
让篝火撕开一个人
失声己久的喉咙
 
我离篝火很近
只隔一条奔流的河水
像静坐岸边的垂钓者
一头乌发已渐渐变白
 
 
该剪头了
 
该剪头了
奶奶灰，乱蓬蓬的
越发显得憔悴
 
头发过长总得去剪
已是冬至，令人寒颤的消息
被西北风吹送过来
 
我改变了去剪头的想法
一是让长发抵御突然的风寒
二是如雪白发替说不出话的人
明示或者招魂
 
让一头奶奶灰再留几天吧
正好和我此刻的心情相配
落败、失魂落魄的样子
但银丝灼灼，给懂我的人看到
或许会引来一场漫天飞舞的大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