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都是绿叶（组诗）

《我们都是绿叶》 
 
我们也曾有过
这样的时刻
野心像杂草般蔓延
而现实像火
 
用白雪盖住欲望
平静如均匀的呼吸
一场春风吹来
我们再次竖起耳朵
 
当天空失去了鸟
我们祈祷
我们等待
仁慈的上帝原谅这些
我们都是绿叶
为一朵红花
活下来 
 
 
《证据》 
 
在一堆火光面前
风吹着欲望
我的专注像条笔直的河
流向它该去的地方
 
我只是如实地
用平和的口气汇报
这一家，那一家，人间的现状
就像把一扇扇门打开又关上
 
那些纸突然呼呼地燃烧
像听明白了什么
又仿佛一群饥饿的人
在地下，开始
为我们祈祷
 
 
《盘点》 
 
为了认识自己
空虚的粮仓装满星光
还有人在路上，任落叶
偷走睡眠
 
深夜突然而至的寂静
像黑暗中
一把明晃晃的刀
 
仿佛要杀死一个人
或者正在预谋
也或者都不是，它用骄傲的
颤栗，杀死自己
 
一切与我伸出的手臂
似乎
没有半点关系
 
 
《成长的秘密》 
 
喂孩子吃饭
也是要有策略的
 
往饺子里塞进去
一枚硬币
塞一枚硬币，儿子就多吃一个饺子
 
一枚有硬币的饺子，总要
搭上一个没有硬币的饺子
儿子乐呵呵地吃下去
我们一个劲地夸他
真有好运气
 
现在轮到一把老椅子
戴上围嘴，坐在晨风里


《缺席者》 
 
先有鸡后有蛋
还是先有蛋后有鸡
这是永远说不清的话题
唯有时间隐秘
 
如同偶遇，此生相许
还会不会再有轻风细雨
一个我和另一个我
好像没有关系
 
许多事情没有结局
或许就是结局
就像我们感觉一次次在场
实际上早已缺席
 
直到风吹叶落，而后
各奔东西
那枝头上没有鸟鸣
但呼唤，却喊回来另一个自己 
 
 
《守夜》 
 
也可以说成是
守着一颗心
 
它跳动着
必须面对的，必须接受
就像接受一次挫折
一次惩罚，或者一生错过
 
又像在等一片雪花
点燃酥油灯
照亮经文，绝望和爱
 
在这静谧的夜晚
有我的出身和倒影
 
 
《最后一班地铁》 
 
望着对面空空的座位
她有点失落
至于是什么，却又说不清
 
这么晚了，许多人大概会忽略
一列地铁还在奔跑
好在最后一班
她赶上了
 
好在今天没有加班
好在今天换下工作服没有磨蹭
好在她小跑了一截路
 
省下坐出租的钱，可以
给孤儿院的小壮壮
买双过冬穿的、毛茸茸的
雪地靴
 
想到这儿，车到站了
她看见
满天繁星
像灌浆的黎明 
 
 
《雪落》 
 
雪落在北方的黑土地上
和落在江南的故乡
是不一样的
当年有母亲陪在身旁
 
她给孩子们说故事
我们听着听着，就睡着了
母亲还在自言自语
就像外面的雪一直在下
 
你看现在，一个男人
在异乡敲打键盘，一个个字
仿佛田野里的乌鸦
从不怕暗处的狙击手
 
事实上，我这样说说
只是让时间
靠近我
在这苍茫的人世上
 
 
《傍晚》 
 
此时此刻，就算落日
也有恻隐之心
 
枝头无花
像一把空椅子
风似乎在表达什么
 
今夜会有更多的星星
因为月亮
我们想象出果实
 
 
《一朵小花》 
 
初冬的早晨，落叶之中
一朵小花开得很努力
像闪电，多么温暖的光
一如陌生人的安慰
 
在这被质疑的世界，一次次
从逃离中逃离，我们还在
像这朵幸运的花
汲取岁月稀薄之美
 
是时候了
我们交换有色彩的词
生命移动着我们
奔跑于
过去与未来间的缝隙
 
一切终究要完成
时间和我们，成为朋友


《游子》 
 
在故乡，一个名字
失踪多年
再次返回，眼睛像
露水般新鲜
 
一定要到母校后面的
山岗转转
当年我在那儿晨读
如今我们的父亲在此长眠
 
一晃就过去了
土地还在。野草
有的长
有的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