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觅清香,以诗的方式体悟人生
——中国作家协会会员、诗人冷慰怀诗歌漫谈
2023-03-24 作者:张笃德 | 来源:中诗网 | 阅读: 次
中国作家协会会员张笃德(竹马)作品选。
一
春节期间,全国人民都沉浸迎新年合家欢庆的气氛中,我放下亲情礼往的应酬,排除日常琐事干扰,把自己努力固定在书桌上,翻看诗人冷慰怀先生赠送我的几本诗集。
倒好茶,找到读诗的状态,在品茗的同时品味冷先生的诗意,就像我正在手中翻动的《寻觅清香》诗集,轻轻诵读其中的句子:
“我一生都在寻觅清香 寻觅
孕育智慧 滋养血脉的气息
手执微弱星光
溶进沉重夜色
带着顽童的任性和撒娇
满身伤痕 穿行在荆棘丛中”
我在冷慰怀先生营造的诗意花园里驻足、徘徊,赏花听鸟鸣,品味爱和痛的思索,以及诗之秘境。
每咂一口茶翻开一页诗,我都会体验到不同的生命况味,字里行间不仅有疑惑、失意的困顿,更有真善美流淌的馨香,引我的思绪融入作者的精神世界,展开一场心有灵犀的对话。
1990年十月,《工人日报》在北京举办“全国首届职工文学创作培训班”,我和冷为怀相识。冷慰怀当年45岁,是培训班里年龄最长的老大哥。他虽然体态瘦小、面容清俊,但幽默、活泼,好说好动是班级里最活跃的人。当年,我们都在为发表作品 “捻断数根须”而发愁,他竟然和大家一见面,就拿出签有自己名字的诗集《花草帽》送给大家,成为培训班里被羡慕、仰视的明星。
学习期间,每逢周六、周日,学员们不是登长城,就是游故宫,到处游览。有一位南方的女孩儿怕晒,走到那里她都带着遮阳帽。可大家发现这顶遮阳帽总是被冷慰怀霸占,不是被他拎在手里就是戴在头上(有历史照片为证)。今天想来,当时的冷慰怀一定是沉浸在《花草帽》的意境里,把小女孩的遮阳帽当做《花草帽》的外化形象,或者另一种版本,他的无意识却被我们大家把他连同《花草帽》牢牢地记住了。
时光荏苒,起初培训班的同学在各种文学报刊上发表作品,彼此还互相关注,后来也大多因疏远而淡忘了。 2012年全国雷锋杯诗歌大赛,我创作的《一个人的生命能走多远》获得了一等奖,冷慰怀看到消息后,打电话祝贺,我们重又建立起联系。每过一两年,冷慰怀就把他新出版的诗集和编撰的书寄给我。尤其是在博客开通后,网络微信又拉近了我们的距离。他对网络娴熟,在博客和公号上十分活跃,这样的交流,常常让我淡忘了他的年令,其实今年他近耄耋之年,但在诗歌世界里,他给我的感觉仍然是激情饱满、热血澎湃、才思敏捷的文学青年。
二
在我的记忆里,冷慰怀优秀的工业诗人。
一是,当年我们因职工文学在一起相识,得知他的诗歌之路与工厂有关。上世纪80年代,冷慰怀作为工厂的一名维修电工,爱上诗歌成为诗刊首届刊授学员。在他眼里工厂到处都充满诗意——锻锤、机床、车刀、砂轮磨出的火花,甚至油漆工满是油污的工装,都能让他怦然动心。1983年他就有处女作刊发,后来创作了《午间小憩》《脚手架》《钳工点将台》《吊车》《女锻工》等一批工人诗歌,在《中国机械报》《奔流》《飞天》《青年时代》《安徽文学》等省级报刊发表。1987年,加入了河南省作家协会。沸腾的工厂生活,为他提供了源源不断的灵感和动力,在许多活生生的事例感召下,他的作品也越来越有灵气和嚼头。1988年,在《工人日报》和《人民日报》《莽原》《当代》《诗刊》发表作品,引起诗坛注意。1990年,他出版了第一本诗集,被中华全国总工会获评为“全国职工读书自学积极分子”,因为表现突出被公司,破格聘为企业刊物编辑。
二是,冷慰怀的成名作、代表作是以工业生活为背景的作品。1995年,他创作了一首讴歌工人阶级奉献精神的短诗《齿轮》,获得了全国“金鹰杯”朗诵诗大赛三等奖,并刊登在《诗刊》第5期上:
“齿轮绕着轴心旋转/我们绕着信仰旋转//一个小组是一扇齿轮/一排车间是一组齿轮/一座工厂是一台机床/我是齿轮上忙碌的一牙/咬紧分分秒秒//交班时/我总要同前来接班的工友/握一握手/有如齿轮与齿轮瞬间的啮合……”
“齿轮是一座桥/力量从桥上源源通过/而光阴,却被我们沉稳的脚步/丈量成寸寸黄金”
这首写于1992年的诗歌,今天读来,仍然那样没有生活张力,准确、生动的描写让我们对工厂和工人尊崇和敬意,心被震撼,对现实和生活的热爱鼓舞人心。
2018年冷慰怀见到出版社通知,他创作的一首题为《铸造》的工业诗,入选了由周良沛主编的《中国百年新诗选》第三卷。
“下班铃是一根长长的钢钎/在黄昏手中急剧颤动/人流,从厂门口喧嚣而出/像一股撒欢的铁水/沿着街道,注入密集的楼层/一个家庭 就是一副精巧的砂模/每天都有一段桔红色的故事/在里面甜甜地诞生……”
没有工厂生活、对工厂不热爱的人,没有观察和感受生活能力、缺乏想象和感情的人,是写不出这样的诗句。尽管这首诗写于上世纪80年代末,但跟一些我们当下没有生活、没有真情,一味追求自我和虚无的诗歌比,他对生活和现实的介入,对时代的认知和反映,多么有力、鲜活。
冷慰怀在最近写的一篇《工厂圆了我的文学梦》文章中写到:“我是从工厂走出来的作家,工人阶级的奉献精神永远是我讴歌的主题,我将再接再厉穷尽一生,继续为哺育我的时代放声歌唱。毫不夸张地说,是工厂给了我创作灵感:她就像一把钥匙,开启了我封闭已久的心智大门;她又像一团火苗,点亮了我险些放弃的黯淡人生;她更像一枚路标,指引我自励自强奋起直追,书写生命的精彩。
感谢工厂,感谢劳动,感谢与工友们朝夕相处的日子,感谢变革中日新月异的时代,为我注入了文学创作的无限激情。
我为自己的灵魂打上了永不磨灭的工人印记而深感自豪!”
三
冷慰怀的诗歌创作无疑被打上了工人诗人的烙印,无论创作时间、数量、质量,是工业生活为他的诗歌插上了翅膀,并达到应有的高度。1995年末,在冷慰怀50岁生日之际,收到了中国作家协会寄来的入会通知。成为一名国字号作家是每一个爱好文学人的梦想,冷慰怀用自己的努力和不懈奋斗实现了。
有人说过,文学就是马拉松比赛,不仅看过程,还要最后谁能笑着跑到重点。
冷慰怀深知这个道理,加入这个作协后的这些年,他丝毫没有放松对自己的要求,不断发表作品,每隔一段时间就有新作品问世。诗集《呼喊与倾听》《审视生命》《除了爱,我一无所有》《寻觅清香》《三原色》(中英双语),散文和报告文学集《香梅苦寒录》《林茂鸟啼深》,长篇传记文学《烛—张彤云艺术与人生》。主编“苍生杯”全国有奖征文优秀作品集《苍生录》七卷,共400万字,是他这27年间完成的。
我和冷慰有同样的成长经历,当工人,因诗歌创作被评为自学成才标兵,被破格提拔使用。心地善良、热爱美好,愤世嫉俗,鞭挞丑恶,关心时政,体恤民生,这样的书写,是心声,更是胸怀博大的佐证。工业诗歌之外,他创作首读者和社会欢迎的正能量作品:
1989年2月作品《旅途》获《诗刊》“珍酒杯”全国诗赛优秀作品奖;
1995年5月作品《齿轮》获《诗刊》“金鹰杯”全国朗诵诗大赛三等奖;
1997年作品《钳工邓小平》获中国诗歌学会与湖北人民广播电台等单位联办的全国“延华杯”诗文大赛二等奖;
2002年12月作品《标本》获《光明日报》“罗蒙杯·道德之歌”诗歌大赛三等奖;
2008年11月作品《奥运新赋(四首)》获“为奥运喝彩‐我们的文明”网络诗歌大赛新诗类一等奖;
2015年3月作品《工人》获第二届“中国梦·劳动美”全国职工诗词创作大赛二等奖;
2019短诗《春》获美国—华府之春诗歌大赛特别奖。
2021年,讴歌毛泽东的组诗《狂草先生》在公号发出后,广受好评。
四
冷慰怀的文学之路我理解有这样三个不同阶段。第一个是工业诗歌创作阶段,从1983-1997年,他身为工人,对工业诗歌的书写炙手可热。第二个是做编辑阶段:1997-2005年,先任职于洛阳轴承集团公司党委宣传部当文艺编辑,1997年为体验生活,南下打工前,先后受聘为《洛阳晚报》和广东《鹤山报》、《大亚湾报》、《惠阳报》编辑,《惠州日报》总校审。一边为他人做嫁衣,一边进行自己的创作。第三个阶段是负责《苍生杯》全国性征文大赛阶段:2008-2016年,退休后的冷慰怀,除了与文学相关或相近的工作,其他一概无暇顾及,他担任《苍生杯》全国性征文大赛主编,从组稿、统稿、评审、颁奖到结集出版,这项费心费力的浩繁工程无功利可言,他却干了8年。
三个不同阶段的努力和实践,都贯穿了他对文学的认知和对生命的思考,尤其是对诗歌创作的追求以及诗意的探索从没有间断。从《铸造》到《齿轮》,从《旅途》到《春》的书写,著名诗歌评论家朱先树对他这样评价:“冷慰怀作为一个底层的普通劳动者,历尽艰辛,但作为诗人,他的诗虽很少直接写自己,但又是从自己的生活经历出发,用诗的方式来表现,而且充满了不屈和力量。”
西南大学中国诗学研究中心副主任蒋登科在为冷慰怀《寻觅清香》的序中写到:“我一直认为,诗歌可以高蹈,但更主要的还是应该接地气,这不是说诗一定要抒写一些具体的生活场景或者人们都熟悉的生活事件,而是说它必须要有生活的积累,并由此发现人生的价值。诗不是生活的复写,它是对现实的诗意提升或者精神超越”。
冷慰怀为文、为人率真,热诚,对技艺虚心好学,喜欢交流,结交不少文朋诗友,得到名家和师长的认可和好评。
早再1988年,冷慰怀参加了人民文学出版社首届业余作者培训中心学习,白崇义先生是他的辅导老师,彼此通过寄交习作和对症指导的往来,建立了师生友谊。那时冷慰怀已年过四十,尽管对诗歌情有独钟,却又怀疑自己并非写诗的材料。是白老师一封封言辞恳切、充满鼓励的来信,让这个只读过9年书的“土包子”,树立了沉下心来读书、埋下头来笔耕的信心。在白老师细致入微的扶持下,他的诗歌被《当代》刊用,登上大雅之堂。
洛阳诗词学会副会长徐礼军这样评价冷慰怀:他虽姓冷,但心不冷,认识他的人,都知道他有一颗火热、赤诚的心。正如他在《淘金者》一诗中所写:“时代如矿,诗里含金/你双目炯炯旋动生命的乾坤/真情似火,炉炼丹心/淘去怯懦和迟疑/让信念在涅槃的烈焰里一次次提纯。”
在广东打工结识的文友、惠州市作协主席陈雪在《高雅的“下里巴人”》一文中说:老冷已年逾古稀,仍笔耕不辍,他对文学的痴迷和执着已经到了无法割舍的境地。我甚至觉得是文学害了他,凭着他的智慧和勤奋,假如不是诗歌,无论干哪一行,也许早已腰缠万贯非富即贵了,但这位“瘾君子”几十年一直靠微薄的薪金维持着自己的生活和文学的情缘。
五
冷慰怀2021年新出版的双语诗集取名为《三原色》,寓意人生三大元素:情、欲、志,三者彼此关联又相互渗透,恰似绘画的三原色调制出变化无穷的大千世界。收入76首作品,是他从创作的几千首诗中挑选出来的,也是近40年写作跨度和风格变化的代表。
著名诗人、诗歌评论家叶橹先生为《三原色》作序:“在冷慰怀的笔下,人的生命过程,始终是一种在不断地追求和思考的过程。他的一些特别精短的诗,大都具有一种触手可及的诗性哲思。”
这次《诗殿堂》在开篇栏目隆重推出他的把首诗,有的写爱情,有的写人生,有的是对现实的反思、批判,有的生命启悟。
他在《跋涉》开头两句就表明心迹:
“真想成为一首诗
让每个日子都读出韵律”
这样简捷明快的表达,多么阳光、向上,充满对生活的爱恋和美好向往。
读他写的《回声》,“如今我用呐喊/打捞走失的岁月/找回的却是一声声哽咽/欲言又止,似远又近”理想和现实的反差,令人生慨叹,
我喜欢他写的《清明》这首诗,近乎于直白的口语,但丰富的人生经验,个人情感、家国情怀都被囊括在清明里,这一天成为精神的入口和灵魂的出口,通达中令人深思。“这一天从哪来就该回哪去/无论权倾天下还是富可敌国/所有放不下的/这一天统统放下了//平时想不明白的/这一天全都想明白了//这一天细雨降尘,乌云压惊/生命的脚步安详从容/一生磊落何必切切悲悲/这一天,干净的灵魂直达天庭”
《瓷碗》是有生活具象引发出的感悟,也可以理解为对爱情的体悟。“珍惜厮守才能长久/倘若疏忽怠慢/满目残片/每道伤口都锋利无比”
冷慰怀的诗写出了人人心中所感,表达了大多数人说不出的哲思。他的诗精短,像他的人,见性见情。他的诗中有不俗的气质,追求理想的高蹈和品格境界。记得他在一首《风中的芦苇》中写到:“折断的同伴纷纷仆倒/长夜里/我是唯一不肯就范的家伙”就像他对诗歌的追求和坚守一样,精神的风骨,桀骜不驯。
行文自此,似乎说了很多,却又有意犹未尽之感。限于篇幅,对冷慰怀的诗歌分析还没有展开,泛泛地谈了对他的印象,表达的都是概貌,其实,我深知冷慰怀是中国80年代以来有代表性的一个诗歌个例,其人其诗有明显而又强烈的时代烙印,有迷失、困顿,有共同的兴奋和追求;有反思、觉醒,有自我回归等等。
书案上的茶水已成为隔夜凉茶,《寻觅清香》已被我翻到最后一页,我整理完书案,心里还在默念冷慰怀的诗:
“清香远在天涯/天涯在我胸中/胸中是一座花园/花园里万紫千红/我苦苦寻觅的只有一朵/为了她不惜耗尽生命”
我想这出自冷慰怀肺腑诗句,是他诗歌创作旅程的真实写照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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