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艺术是超越此在又俯瞰大地

——简析王静刀绘艺术的审美特色

2025-05-23 作者:李犁 | 来源:中诗网 | 阅读:
李犁,著名艺术评论家、诗人、作家。中国作家协会会员。出版诗集《大风》《黑罂粟》《一座村庄的二十四首歌》,文学评论集《烹诗》《拒绝永恒》,诗人研究集《天堂无门——世界自杀诗人的心理分析。
  王静刀绘出了我们心里常有却从没有遇到的景物,让我们在熟俗中有了意料之外的惊喜,震撼的同时感觉到了亲切。但她画的不是幻影,而是她潜意识里朦胧又漂移,常令她不安又渴望的一种更高级的真实,她借刀绘的方式让这些“心象”复活并喷薄在纸上,于是艺术就有了从庸常的生活中向上一跃的力量。并导引着我们离开这嘈杂的尘世,到更高更远的地方去遇见我们的理想,进入干净宁静美妙的境界中。于是她刀出的春江花月夜以及鸡鸭鹅鸟松鼠人,都成了美、爱、自由的替身和喻体,那么清澈和澄明,简单、冲淡、飘渺,是梦非梦,是禅也是悟,是羽化清心,也是温馨和感动,是超然入境的道,也是棉布一样的大爱在抚摸大地。另一方面,也证明王静是有艺术灵觉的,她能穿过意识的屏障,看见目光无法触及又脱掉了外壳的景与物,并与之交心。那是多维世界中的场景,想象也够不到,只能凭潜意识和直觉的雷达去感知,助她在天地之外别构一种灵奇。
  包括她能遇到以刀代笔的魔法,都不是巧合,而是她能与万物通灵的一种必然和具体显现,凭的是神赐而非人功。这样的天赐良才,即使她不用刀绘法,用其他手段绘画,也一样能触到艺术的真髓,画出大气韵的作品。而且用一寸小刀在纸上挖宝藏,就像在石头上硬凿出花朵和美人,还让它们有呼吸和神情,这不仅有难度,更没有任何经验可循。她是唯一的开拓者,必须通过刀对玄纸(她发明的内涵多种颜色表面又呈黑色的专用纸)的挑逗,以及轻重缓急,让纸面呈现水墨画的气韵生动,以及油画的光影映射,简言之就是国画的精神,西画的颜值。不仅拓宽了艺术的边界,也为美术创作开辟了一条新路径,属于无中生有的大创造,是对世界当代艺术创作和发展的一个贡献。
  而这一切对于王静来说,都是出于本能,出于对刀绘艺术的痴迷。痴迷不仅是态度,更是一种技术。当痴迷到迷狂的状态,人的脑洞会大开,很多奇思妙想会蜂拥而来,所谓的神来之笔就诞生在这样的一刹那。所以柏拉图称这样的状态就是神灵凭附,他认为最高超的艺术是超越此在向神界飞升的审美直觉。他说艺术不是别的,是神的活灵活现。能做到这些,靠的不是模仿和反复打磨的技艺,而是迷狂中的神力和直觉把握,简言之,迷狂就是审美直觉,就是绘出出人意料的艺术的最高级的秘诀。用中国语汇来解释就是妙悟,即对梦里寻你千百度而不得的艺术真谛和生命之道的瞬间顿悟。看王静这些刀绘作品确实有这样的神妙,虽然她是意在笔先——即在画之前就寄托了自己的思想和意图,而且所有作品中的事与物都是我们常见的,但是经她的灵慧一过滤,立马就有了一种新奇和惊异,或是整体画面传达出来的摄魂气息,或是心灵化了的某一个细节,都像有一只手掐疼了我们的神经,麻木的思维和情感被唤醒。
  为了验证这种感觉,我现在顺手翻开她那本刀绘画册。第一个看到的是《春汛》:正在消融的残冰还封锁着河面,几只白鸭站在河中的石块抑或是就要碎掉的冰块上,由于用黑色代替了河水,加上周围狼牙交错的灰白的冰,一股寒中带暖的春意直接传染到我们的情感,整个身心被一种清凉刷新;再翻到夏天篇章,映入眼帘的是以渐变的黑白两色拧在一起,似乎在往下倾倒着某种液体,形状像高脚杯倒立着。看一下作品的题目是《山峦月色》——原来她是用直觉将眼前的实境虚化并抽象成主观的印象。她画的不是看见的实境,而是感觉和体验到的,是山峦月色的魂魄,而不是外形。其审美的独特性和冲击波都让我们的思维颤抖;再看秋天篇里这幅:在一个放大了的装满着秋货的箩筐边沿,站着一只歪着头正看向地面同伴的鸡雏,地面的鸡雏扬着脖颈似在聆听也似在诉说。它们之间的那段黑色的距离就构成了一个气场,让人想象也吸人魂魄;翻开冬季专辑这幅:在类似墙壁一样封着的画面左上角,一个残破的类似窗户的洞口站着两只小麻雀,它们正用不同的姿势扭头看向头顶也是窗外,那里垂下来的红柿子还挂着白雪。我们的心弦被拨动了,这画面似曾相识,但又确实从没有见过。这就是艺术家的笔力和艺术作品的魅力,说明王静用刀绘的方式抵达了所有门类艺术家都追求的妙不可言的美感和意境,还有深刻的立意和思想,简言之就是审美力和感染力。尤其是她在熟悉的地方绘出了令我们陌生的感觉,给我们带来意料之外的惊诧。这就是古人一直提倡的“生”与“险”,被称作中国画最高妙的境界。
  生,不仅是刺激和刷新我们感觉和神经的陌生感,更代表了独创性,即在无中创造出有。很多艺术家各种招数和方法几近用绝,但要独辟蹊径犹如逆水行舟。从这个角度来说,王静得益于她发明的刀绘法,特殊的技法让她具有了水墨画家没有的优势。因为用刀刻线,肯定要比毛笔画的更深刻醒目挺拔,而且她直接用刀刮剥出的植物动物和人物,具体生动,逼真的外形一定能显出充沛的精气神,避免了有些水墨画一味的水洇而产生的模糊和模棱两可感。尤其是她用的是黑色玄纸,水墨画家留的是白,而她留的是黑。她刀绘的所有图景都是从黑色中脱颖出来的,那画中的事与物就犹如在黑夜中闪耀的孤星,一种寂静和遐想向四处扩散,给人一种深邃而辽远之感,更直接浸染了人的情绪和心灵。让人对生命和自然产生更深沉的想法,加重了思想的力度。当然这一切,都与王静的天分和对事物的敏锐力和感受力有关,还有学识和胸襟,这些看不见的素养提升了她作品的审美高度和格局。所有这些让她手中的小刀,成为民间传说中的马良之笔,轻轻一动,石头便开出花朵,枯枝也生出翅膀,整个画面有了呼吸,有了神采,有了灵气和灵韵,有了天籁和天境。
  险,其实就是构图和技术上打破常规,追求陡峭和颠簸感,像在浪尖上玩滑板和坐过山车,给人视觉上的冲击力和心灵的震撼力。其实王静的作品的精神内核很温和朴素,但你看一眼她的画作确实有被触动的感觉。尤其有过乡村背景的人,看见皎洁的月光,初融的春水,大伞一样的荷叶,雪地里的山楂树,以及站在枝头毛茸茸的小鸟和刚出壳的小鸡仔,一下子被代入进去,情感开始摇撼。她的作品打动人的不是视觉上的险途,而走的是心,是轻轻地抒情,慢慢地濡染。因为她画的是记忆,更像年代剧和盈满了乡愁的诗歌。荡漾的情感从画里散发出来,弥漫成一种气氛,让人心甘情愿地被笼罩被净化被重塑,这就等于绘出了外国人称之为的“气氛美学”。气氛美学的核心是给人提供了情绪价值,现在的说法也叫治愈。它也延伸出王静作品中另一种大“险”,那便是很多人提及的气势,比如她那些大画:《东方红》《万山红》《和谐共生曲》等等,画面刚一打开就有一种钝器捶胸,让人热血奔涌。一是她画出了一种浩瀚,二是确实有一种磅礴的力量扑面而来。这是通过视觉影响心理,气势化成了气贲,让接受者血流加速,不仅被笼罩,简直是被覆盖。这就是在方寸间绘出的大气象,建构了雄伟与温敦、险峻与灵秀,还有细节处的采采流水和初晴气清。其中的“险”感不是一点点的意料之外,而是像打夯,一下下重拍在沉睡的灵魂上,让我们重新焕发内心的宏远之志。从技术上来说,虽然没有水墨的滋润,但她硬是刀出了红色的绵延多彩(比如《东方红》),又细腻精致,让人感觉到了绸缎般的丝滑和柔美,且美得惊心动魄。
  从中也看出王静将赋魅和祛魅两种对立的审美倾向都带进她的创作中,前者是将细致和精美以及生命的鲜活和丰富多彩赋予那些平俗的题材,比如前面提到那些雄浑劲健的大画,每一个细节都因赋魅而变得表情生动,神采奕奕。所以赋魅就是化腐朽为神奇,将单调丰富化,天地大美化。祛魅则是去复杂和艳丽,就像王静自己说的“减法”创作,以减增色,这是刀绘独有的特色,对应的是简约和朴素。但我更愿意把祛魅理解成一种品质,包括画家的创作的态度和单纯得没有杂质的心。这样的祛魅投射在王静的作品中,就是天真和童心。比如她的作品表现两只鸟两只鸡雏和两个松鼠的特别多,它们不是一起高歌,而是互相对垒,当然是友好又调皮,让人忍俊不禁。还有一幅是一只幼鸭对着树枝上的蜻蜓伸长了颈项,蜻蜓也好像向它发出信号,抛出的是眉眼还是挑衅并不重要,主要是这些元素让画面有了生气和盎然。这其中跳动的是画家没有被世俗扑灭的赤子之心,这洗去了铅华的真挚和素朴就是祛魅的精神内涵,让艺术有了永久的活力和吸引力。
  从中也看出王静的刀绘作品是有光的,那是一种积极的入世态度和总想照亮别人和世界的拯救精神。让她的作品与追求静淡空总要出世的传统中国美学观甄别开来。虽然她也追求空灵,希望境界伸入到凌云中,但同时她也要把热烈的心絮进大地。前者是说艺术要冲洗掉杂质,还原艺术本身的纯洁与朗照;后者是人生理想,要用情感去捂热世界。它们并不矛盾,因为艺术越干净,其中的光就越明亮,画面以及人心就越温暖,这是艺术经飞升洗礼之后再俯瞰大地。其实光就是爱,爱是一团火,照耀世界的同时,也让画家不可遏制的奔赴向艺术和人生。当然她不是盲目的,而是看清了世界的真相,还依然执着地爱着。这是清醒而豁达的人生观,造就了她作品的开阔和邃美,雄健与优雅,以及永恒的韵味与趣味。我们要感谢画家,用她的情怀和才智为我们提供了艺术的饕餮大餐,让更多的人嚼出了生命的滋味,并开始反思自己的人生。艺术因而有了哺育人心以及净化和修复人性的实际作用,王静的艺术理想也因而得以变现,我把这些看作王静刀绘艺术的社会价值,也是艺术对她呕心沥血追求的一种报答和加冕。

《不约而同》

《春讯》

《东方红》

《对话》

《丰硕》

《和谐共生》

《红海滩》

《鸿运当头》

《灵猴献寿》

《满仓》

《万山红》

《欣喜》

《友好》

《长白盛境》


《竹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