鲣鸟啄空了大地的麦穗

一

属于我的一场夜雨，悄悄潜入你的海底
淋湿了我书中的月亮
星星闭上双眼，在肃穆中思考
过程简短而庄重，没有鲜花的仪式
风雨即是鲜花，风雨即是仪式中颂起的诗篇
天空敞开的心扉即是我们仪式的舞台
海水涌起，正漫越我们的故事
从窗内到窗外，每一个房间都像海底的沉船
除了栖息的鱼群，一点生息也没有
街道空无一人
秋天因落叶显得沉重
你不停的翻着日子，并装订着未来的日程


二

怜悯着怜悯，慈悲着慈悲
目的地已经明确，但中间不知还有几次转机
别以为一条分界线就能阻隔我们
所有的航线都按图表上的规划
它们全是一条条虚线
不似家私摆在客厅那么明确
仿佛地毯的影子，又仿佛是我们自己的影子
生活的目的并不是让书本空着
所有空着的物件都很孤独
家私也不是一成不变
房间不能空，没有人影的房间真的不如坟墓
哪怕只是并排坐着，沙发或椅子才会拥有它所需要的一切
这个世界才像是世界
不为理想，不为生活的意义


三

只为一个小小的故事
我正读着我的书，目光漫越田埂
看到鲣鸟啄空了大地的麦穗
人们深陷囹圄，我们也在其中
并创造着故事
一次又一次的出现幻觉
一次又一次的在幻觉中消失
章节大于细节，浪花大于海洋
山石将书本推至悬崖的边缘
书中的人物一个个跳入悬崖
瞬间变成了鱼儿
从一种生活走进另一种生活
他们比人类自由，比鸟类欢乐
搁下故土的情节和爱恨的部分
穿过海底空无一人的街道


四

他们求田问舍，架屋建房
娶妻生子，繁衍后代
鱼群尾随在他们的身后
造访着沉船，
你已等待不到我的再次降临
一夜一夜，时光流逝
你只有这样渐渐老去
海水浸润着你的白发
这些看上去像珊瑚礁的家私
虚拟着世界的形状
鲣鸟啄空了大地的麦穗
你似乎意识到了世界的末日
如同某人在度过一个完美的晨昏后突然感到季节是个胜利者
它在向天气求爱，风花雪月
我们的眼睛还暂时经不起这场冲动
天气不会反抗
如果反抗，我真的不知道如何描述这种想象
趁着你还没有死去
我得抓紧把剩下的情节合上


五

没有风雨的生活使我无法适从
假日，我能从一本书中走进另一本书中
我会加倍珍惜眼下的欲望
小小的邪念瞬间败露
鸟儿惊飞，树林空空荡荡
时光要将我们隔开，这确非上天的本意
也许一个早晨我们再也无法醒来
比起飞鸟的艰辛
我们还算幸运，生活曾给予过无数的启示
如果得不到你的赞许，我会失去故事中的角色
那么，阅读起来还有什么意义？


六

大地沉沉入睡，大海停止了潮汐
阅读重新开始，鱼群依然是跳动的字节，一个个抖音的玩偶
胡思乱想，随意杜撰成了我的职业
但故事远远没有结局
兴味索然的人都被月光冷冻成鱼
月亮脱衣衫，顿成酮体发亮的女郎
她依然相信爱情
我无法考究她的姓氏
姑且相信那是一种牺牲
而牺牲远非这些，还有那些远古的飞鸟之羽
我想入非非，哎，感叹自己是一个爱做梦的男人
不久之前，刚刚梦见自己死去已久的母亲
梦见情人的机率反而大大降低
这与荷尔蒙的降低恰成正比
更不会梦见爱人


七

日夜轮回，这个早晨你又一次沉沉睡去
我仍旧啃食着自己的书本
像鲣鸟啄空大地的麦穗
多少人需要重返生活，多少人需要重新安置
但，大地上已经没有了任何的位置
皇冠跌落了
难道还有谁欲将它再次扶起？
即使是盛产罂粟的土地
也有彻底死亡的时候
我书中的字节依然跳动
已经没有人为死去的国王忧心忡忡鲣鸟已经啄空了大地的麦穗
你醒来时，天地已不是原来的天地
许多缺席的事物在改变着生活的进程
世界已不可同日而语


八

落叶常随着风儿起舞，这并不代表它的志向
粗砺的石子往往也会跟风疾走
表达方式却又谬之千里
节气的变化要你赤裸着上身，或者裹着一层甜蜜的外衣
那是来自遥远国度的伪装
时代似乎怀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接下去该怎样解读季节的变化
好像找不到答案
接下去该怎样弥补人类所犯下的罪过
也无从从书中寻找答案
我要重塑一部百科大全
只要一息尚存，就不让黑暗迫进书海
每一条鱼都似大海里的一支蜡烛
带着光芒游动
每一片珊瑚礁都犹如一个无底的深渊
里面藏着无数个缘由
星星从不在身边出现
正像是书中的文字被遮天蔽日的浓荫遮盖


九

只要我们不停歇脚步，只要我们不停歇阅读
所有的海洋，所有的街道都会发出它们应有的光
世界如此辽阔，鲣鸟啄空了大地的麦穗
阴影被拖进暗夜
关进一个强势女人的肚皮
里面住着一万个性饥渴的男人
要下地狱俱下地狱
倘若壁炉中还有一个完美的瞬间
那也是一次最后的闪光
那也是一次正午阳光下最后的奇迹
人们无从谈起爱的起源，
淫乱的天性袒露于光天化日之下
如一棵垂直的山毛榉
没有脚步跟随，荷花在古老的水面扎起诱惑的荷包
抛向台下那一个个抬不起眼睑的懒汉


十
 
岸边，芦苇的世界全是蔚蓝的罅隙
芦荻的心弦竖起，做到天衣无缝
一次美丽的孤独就能吸引无数只白鹭
几只探险者掠过时光的死角
那隐秘的泥沙的伤痕
让人类重新从中学会记忆
我们把房间里的镜子搬出来
把它们放到阳光下，里面映出了无尽的寂寞
世界还要继续下去！
可恶的阴险的强势的女人
让我沉静下来，如果有必要
让我重新为你划出一片湖泊
并创造出无限的孤单伴随你
没有太阳，没有月亮，没有星星，没有对话
只有死一样的沉寂
你想翻动所有的疼痛，不急
所有的疼痛都在等待着你去收获


十一

世界不会随着你的节拍跳舞
更不会为善良的人制造出一个又一个孤独
在遥远的太平洋的海岬
老虎身披金黄的铠甲，翻动着滔天巨浪
在遥远的另一处大西洋的海角
狮子接过老虎的帆船，原谅了现实中的失败者
温暖的洋流让它们过着慵懒的无所事事的生活
感恩节到了，它们却连一只火鸡都找不到
哪怕是书本里也没有
海鸟就是活生生的证明
野外风雪交加，我听到鹰隼的呼吸
天累了，地累了，世间万物都累了
我的思绪已走进了绝壁
寻一块峭岩暂栖


十二

夜以继日，我们还将继续下去
万物度日的方式千差万别
从一维空间到四维空间
我要对所有的一切，一切的一切呼吁；
请不要踏入不属于自己的生命的禁地
我们不要与蛇并列，不要与圣甲虫，弹尾虫并列
把人类所吞噬的所有的野味吐出来
它们是复印机
它们是复读机
它们是幻灯片
它们是影印片
它们是太平洋的老虎
它们是大西洋的狮子
世界如此辽阔，鲣鸟啄空了大地的麦穗
刻光机在往昔的记忆中，尽显疲惫之态

2020年7月草，9月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