域外蛩音(组诗)
2019-08-11 作者:刘剑 | 来源:中诗网 | 阅读: 次
著名诗人刘剑诗歌选。
威尼斯城
那些插入亚得里亚海的木桩
那些来自阿尔卑斯山愈久弥坚 坚硬
如铁的木桩
那些撑起一百一十八座岛屿和一座
城市的木桩
海水里的黑森林浸透了海水的冶炼
浸透了盐的结石和桥的脊梁
我和最早进入你的夸迪人 马可曼尼人
一样 略感忐忑和迷茫地进入你的海盗
进入你的商业 进入你大理石雕刻的城堡
在过叹息桥之前
我一定喝上一杯摩卡或者卡布奇诺
熟悉一下巴洛克建筑风格和威尼斯画派 调整一下呼吸 不让它发出任何声响
蜿蜒的水巷分割着流动的清波
拿破仑宫 圣马可广场 圣马可大教堂
这里的鸽子是全世界最像鸽子的鸽子
广场上的人们任意的谈论着右翼或左翼
谈论着足球 谈论着贝卢斯科尼的狎妓
行为 并无任何非议和嘲讽
细雨飘落 沿着海边的帆影
一位来自东方的诗人 用手指拨弄着琴弦般的雨丝
乘着贡多拉深入威尼斯船歌的尽头
亚得里亚海并未远去 城市已水涨船高
佛罗伦萨的落日
走自己的路,让别人去说吧
从圣母百花大教堂出来 走自己的路
很快就能走进你狭椭圆形窄的街巷
佛罗伦萨的风从600年前吹来
从但丁被判永远驱逐的法庭上吹来
这是贵族的法庭 代表平民利益的但丁
被永远的关在了佛罗伦萨的大门之外
从此 佛罗伦萨的风变得倾斜
当永远不得返乡的但丁带着神曲归来时
那墙壁上的雕像在夕阳下闪耀着迷人的光芒
第勒尼安海 亚得里亚海像意大利两只
飞翔的翅膀
云朵很轻 大提琴的声音很轻 鸽子的
飞翔很轻
我在落日迷蒙中不小心踩疼了地上的
但丁
我低头鞠躬 向诗神表示十分的歉意
风向开始转航 整个意大利像浑圆的
落日搁浅在了地中海的浅滩
我感到了埃特纳火山和维苏威火山在
微微地颤抖
仿佛在等待着但丁的归来
尽管沼泽浸透的骸骨仍滞留在古城
拉维纳的荒冈
瑞士铁力士雪山
从英格堡出发 沿着绿色的梯级
波浪般一层一层地攀越
用金属 用电力 用铁链 用钢筋水泥
和高高的山毛榉支撑你
阵阵的风暴在山谷幽壑间鼓荡
裸露的棕灰色的岩层的罅隙
翻滚着莱茵河最初的激流
灰色的鹰的羽毛从灰色的悬崖间
俯冲而下
墨镜在阳光和冰雪之间
充当了一次天真无邪的媒介
像跃过山涧的岩羚羊
在喧嚣的尘世寻得一次温情的宁静
特里布湖 行进中的第二梯级
低矮的绿色的灌木丛
依然有我仗义潇洒的兄弟
在畅饮着红衣主教啤酒的同时
也在畅饮着红衣主教的教义
如同畅饮着自由和爱情
兄弟啊 畅饮吧 尽情的畅饮
让啤酒的泡沫作证 让铁力士雪山作证
让瑞士银行铁的信誉担保
把特里布湖水一起喝掉
我感觉西边的云朵在熄灭天际的光芒
铁力士雪峰已经临近
冰雪的牙齿在啃噬着眼前的风景
雪雾与云雾 真理与谬误
我已分不清伯仲
普利茅斯清教徒博物馆
253英尺的清教徒博物馆
世界上最高的全花岗岩建筑
102位清教徒的灵魂全部在这里公开展览
站在它的穹顶可以俯瞰普罗温斯顿全城
和当年登陆的海岸
如果再翘一下首 还可以俯瞰英国泰晤士河上那高高的塔尖
在纽约遭遇暴风雪
凌晨开始的一场暴风雪
把今天要去的所有的景点全淹没了
在纽约近郊的罗曼达大酒店的大堂
游客们团团围住导游
我听到了来自四川 来自东北 来自河南口音的牢骚
而我却躲在一旁暗暗窃喜
那些景点如帝国大厦、自由女神像、
纽约大都会博物馆好找
而这场不期而至的暴风雪不好找
我见过北京的雪,喜马拉雅的雪
呼伦贝尔的雪,博格达峰的雪
却从未见过纽约的雪,曼哈顿的雪 哈德逊河上的雪
我静坐在宾馆温暖的房间里
望着窗外飘飞迷乱的雪花
我想让它下得大一些,再大一些
把窗外停在空地上的日本车、德国车
美国车全部覆盖
所有的标志也全都看不到
正好我可以把它们想象成那是中国一汽的车,二汽的车,奇瑞的车,
比亚迪的车
那高速公路去往新泽西,去往马里兰,去往华盛顿的路标
也全部被覆盖
正好我可以想象那是去往北京,去往河北,去往安徽的高速
我想让这场暴风雪下上一整天
正好我可以在这里思考,在这里
写诗
最后让这场雪在我的诗歌里停止
雪过即晴,并见到灿烂的阳光
二十一世纪的曼哈顿
当初被荷兰人买走时只花了24美金
一双旅游鞋的价格
后来被英国人抢走时一分没花
像被强盗抢走的一个女人
我穿越阿迪朗达克山脉和众多的冰碛湖而来
今晚从洛克菲勒中心下车
经百老汇剧院第五大道,皇后区
到达时代广场
在人如潮水般的世界的十字路口
我买了一只热狗、一片土耳其烤肉外加一瓶饮品,刚好24美金
十七世纪整个曼哈顿的价格
在贝加尔湖畔
旅行包依次排列静候在大堂
木质别墅设施齐全
鲜花碧草簇拥在台阶两旁
贝加尔湖的第一夜该怎样度过
是湖边野餐还是树林里烧烤
走进夏天的花园
湖面荡漾的微风
让凋谢了的玫瑰又吐出新的花蕊
小草像漫无边际的湖水
我看不到它们的绽放
但能看到它们的漂泊、随风漂泊到
天涯海角
红彤彤的野苹果像晚星一样闪烁
远方的篝火旁传来了布里亚特人
悠扬的长调
花园随着夜色而逐渐隐退
蕨草与灌木林发出簌簌的响声
四周弥漫着烤肉的馨香
还有那闪烁的少女的明眸
我把它当作旅途疲惫中的慰籍
宿鸟早已归林、游人仍在喧嚣
而风暴会在人们不经意间袭来
芳草也即将枯萎,
在这个夏末、我们也会转身离去
恰好在那湖水忽涨忽落之际
今天的相遇是一种必然
你像一望无际的大海 我像一只漂流瓶
这种机缘有时并不在个人掌握
我用手捧起一掬贝加尔湖水
像是在黑暗中提起一盏灯笼
苏武牧羊对我来说是一个多么久远的故事 但那根掉光穗缨的旌节
却是一件信物 这使我想起一种力量
一种胜过任何生命的力量
当留着长辫子的清朝人和蓄着大胡子的俄罗斯人
在这里用丝绸、茶叶交换毛皮、交换尼布楚条约的时候
布里亚特人早已背着黑熊和麋鹿从森林里走了出来
至于色楞格河什么时候闯入的
贝加尔湖
史籍也无从考究
牧了十九年羊的苏武回到了长安
光秃秃的旌节
在蓝天白云的映照下显得异常神圣
今天 我们相互走近
秋风渐起 沿着一弯新月不再改变
方向
白桦树将回收所有的树叶
放在窗台灌满沙子的鞋子里
狼群会跑来 将既天真又朴实的思想
彻底扑灭在沙滩上
2017年8月12日
色楞格河
色楞格河从乌兰乌德穿城而过
喇嘛庙在城的最高处讲述悠久的
故事
我方便说的与不便说的
都已被它说过了
我等待着一场东西伯利亚的风雨
如贝加尔湖面漩起的一阵狂飙
乌云与我们擦肩而过 波浪与我们
擦肩而过 乌兰乌德与我们擦肩而过
当我将要离开的时候 这是一个
平静的时刻
天空蓝得令人窒息
红苹果被遗弃在餐桌 像一个被人
吻过的俄罗斯女孩
鸟巢与栅栏连接在一起
河水紧握着城市的双手
飞出去的蜜蜂总会像花朵一样返回
而失落感却像河岸一样紧紧锁住我
不知道属于河流的还会在大地上
游走
涅瓦河上
在圣彼得堡、没有什么比在涅瓦河上更令人惬意的地方
游船会贯穿我们的身体
而身体会涌出粼粼波光
浓郁如海神柱燃起的火焰
它能够把快乐掷向不太遥远的芬兰湾
我们的脸比河面光亮
淡淡的雾气中河水如黑绸缎般地
延伸
用饱经磨难的边角塑造出两岸众多的教堂和岛屿
以及彼得大帝的骑士像
兔子岛上的要塞曾经变成水牢
囚禁过要犯、囚禁过太子阿列克谢
洪水也曾淹没过这里
我变成一朵空中的白云
环绕一片倾斜的桅杆
仿佛梦中也曾见过你
但并未喊出你的名字——阿赫玛
托娃的河流
去日本旅游物语
说去日本不如说去东瀛
说去东瀛不如说去扶桑
“扶桑”这个名字太美
至少可以抵消掉大部分蜚语和中伤
其实扶桑是中国的蔷薇,又被称为朱槿或佛槿。中国的大红花何时戴在了日本的胸口?
花瓣倒扶桑,常绿灌木丛
单叶生腋间,悬垂漏斗形
叫扶桑多好,多么美好的名字
叫扶桑人多好,多么好听的人群
想起来还是唐朝好
那时两国有晁衡,有鉴真
“明月不归沉碧海,白云愁色满苍梧”
那时李白可以毫无顾忌的写诗
“日本晁衡辞帝都,征帆一片绕蓬壶”
海上多风雨,海上多惊涛骇浪
这次去日本不是从海上去的
而是从天上去的
这次去日本,看看日本的山水
看看日本的风土人情
看看日本的大阪与京都
当然还肩负着把扶桑花接回中国的使命
2019年7月27日
名古屋物语
清晨的太阳刚刚从伊势湾升起
铃鹿山脉起伏不平的薄雾就慢慢地散去
建筑物上的日文和汉字混淆在一起
让白云分不清哪里是海水,哪里是蓝天
海鸥眯起的眼睑,望着远去的城际列车
像断了线的风筝
我想向伊势湾甩出一根鱼竿
又怕钓出一轮日本的落日
新宿物语
在新宿,过完春天就是夏天
看那些身着泳装的火辣女郎
可以想象这个夏天是多么的火辣
当然,“新宿的夜晚比白天更火辣”
这是当值导游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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