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道（组诗）

茶马古道
 
三条线，一个方向
途经七省，外达境外东西南北
从唐朝走到现在，也没有走到尽头
 
马驮着茶，走一路
贩一路。其实，至到今天连一匹马
也没有跟着主人回来过
 
而今，马没有了
路却越来越长，越走越宽
唯有马蹄印成为路途中一道道遗迹
让人敬仰
 
先人们喝过的那些茶叶残渣
早已在驿站的牌坊上，包浆玉化
发出金灿灿的色彩
 
像是迎接我的到来，有人
早早的在茶马古道的尽头，泡了杯
浓浓的热茶
 
 
五尺道
 
我走过许多的道路，始终没有
走上一条官道
 
读闲书得知，从滇到蜀还有一条
叫五尺道的官道
我很少去滇中，所以至今
没有一官半职
 
只好从书中步入五尺道，越走越
感觉已平步轻云。仿佛
余生有了丰衣足食
 
虽然，我眼花、耳背，辗转半生
才走上官道，但我深知
官道再宽，也宽不过五尺
 
若你的步子越过了，就会成为路边
一块多余的石头，留在那里铺路
 
 
褒斜道
 
秦岭是一个岁月的分水轴
它把时间定格在范睢担任宰相之后
 
一些兵马，以及长矛、大刀
来来往往
 
路旁，我多年前插下的几块路碑
已成为一池春水的浪花
再也没有人能辨识出它的方向
 
几百年过去了。在往汉中的高铁上
我听见，两旁的那些石头里
都有马达的轰鸣
 
 
蜀 道
 
被李白一句诗的过早带入，那陡峭之路
在朴素的山涧，留下了
挣脱不掉的马蹄、草鞋的印迹
 
一部分情感被拦截在了蜀地
一部分希望被赶路的人，说带走就带走
实际上，各自都并不需要
重复的去走一条老路
 
在一节古迹的基脚上，有人将夕阳
悄悄移进了太阳神鸟的翅膀
飞机、动车、地铁、汽车，各行其道
这是我出门时喜欢走的路
 
哦，这才是诗人当年说的蜀道
——早已修上了青天
大路、小路，各式各样的路，融合一起
天地一马平川
 
 
栈道遗址
 
江水只衬托路的影子，不提供
通往对岸的桥梁
走惯了栈道的人，几乎不会
直立着行走
 
躬下身去。把头埋进江底
拼命为荒芜的船只使尽全身力气
走出一种
让自己一生都在为此着迷的威仪
 
江岸，广场上那些纤夫的雕塑
突然发现，自己的倒影
在江底晃动。像人间那些
匆匆赶路的人，一直没能抬起头来
 
 
羊肠小道
 
总是纠缠于崇山峻岭，蜿蜒于
山巅，浅淌于沟谷
或连绵不绝，或千回百转
 
我知道，一条路的长度
需要用尽一个人一生的脚步来丈量
脚步不知是在延伸，还是在缩短
根深蒂固的距离
 
而我却不知，那宁静与僻远的山峦
它会把奔走的人牵引向哪个村子
过上哪种生活
 
我宁愿在这条羊肠小道上皈依
把自己曾经走过的小道
统统折叠起来，等远方的游子回家
 
 
高空索道
 
或许，道路的前世是位顶尖的杂技师
仅用一根绳索，在天空表演
柔软的极限
 
但凡路过，悬着的心像忽而高空蹦极
忽而低空跳伞。只有弯下腰身
才能避开山峰和云雾
 
一条绳索，引领后面跟上来的队伍
从峡谷飞起来，从深山飞出来
从云端飞下来
 
始终与天空保持恰当的距离
闭上眼睛。赶走
山峰、河流，伸直于那些无尽的道路
 
或许，像一只鸟一样
即便腾空之后，也不会从此远走天涯
必将会在落地之时
歇上一会，才会明白下一个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