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非绝唱的人文哀歌
——徐甲子大型组诗《倾诉》读后
听说要为这部作品写点读后感,甲子兄连忙隔空郑重的瞩咐我,希望能从“神性、人性、生命与爱”四个面上入手。凭藉四十年的诗歌创作实践和丰富的阅读经验,我心想这还用得作者来告诫我这般“重口味”的读者去怎样的发挥?但他的担忧不无道理,便是不针对我,旁的接受美学者稍不留神剑走偏锋,完全也有此可能。尤其那些经典,一直以来常被一些自视甚高的世人,“误读”得还少吗!好作品确实需要引导。
这应当是一组颇富喻体象征有着一定宗教情怀的诗歌,也有点英国诗人弥尔顿《失乐园》和《复乐园》的意味。“废墟上的词”为什么总会与现实背道而驰,梦想“求生的声音”,真的与世界的归置不尽相同吗,我们究竟能为自己内心的视野“倾诉”些什么,灵魂深处有朝一日是否真能呈现出神性的光芒?诗人在这首诗中为现代社会所展开的想象图景,仿佛一开始就不是那种乐观而灿烂的归宿,不是人类都乐于盲目接受的歌舞升平,却是一种近乎遍地残骸的精神废墟。
自上帝造物起,人文精神一直在前进,似乎一直也面临着失败。当整个世界都爱上深夜,黑暗的迷局不断地在阻碍生存的品格,自然、生灵以及鸟群,在选择继续发展时,同样也不会明白“雪之下,埋着多少白骨“。生命其实就是一个由生到死的梦,但哀歌不等于绝唱,尤其人的自由与尊严,那是在多少泥沙俱下之际仍将高扬的生命颂歌,即或我们摆脱不了俗世命运的凋谢和死亡的追击,但一种哲学深䆳认识对人性温度一次次的烘托,一样会使我们都有勇气再度迎向朝阳:
我要擦去它身上的污垢
使之再次发出光来,然后让它
重新上路
生命和爱,是所有艺术一贯想要倾力发掘和生动表述的内容。看得出,徐甲子自是一位生命感很强的诗人。他以悲悯锻造和历史的疼痛,感慨世道人心在诱惑交互裂隙中的疯狂与迟钝,他在自我率先救赎的力量破空而行时,不得不独自宣告:“灵魂回归之前,我将手持火焰与花束/站在教堂的上方”。想必没有多少能够走出庸常事物的回望心灵,可以发出如此热爱生命的炽烈先声:那是一种孤独中高洁之爱的呈现,也更是一种深沉生存意识光辉的炷照。
写出甲子兄这般沉实而内敛的心血之作,无疑是要具备一种襟怀与风骨的。这种严肃且富敏锐的深刻而深情的书写,不仅需要诗人涌动思想丰厚而宏阔的急流,重要的还有对一切经验之外意象的体悟与把握,如此一种智慧的诗,才不会有失丰沛的内涵及对所有诞生与死亡的“识悟”:当我的目光投上窗外的草地/仿佛看见小羊眼里盈满泪光”;“所有的秩序都已混乱/那些人间的苦痛滋长在心中”,但终究有“一种声音在歌唱/穿透黑夜走近肺腑”!
徐甲子创作这组诗的意义就在于,他匠心独运地营造了一个可能只存在于艺术中“倾诉”的境界:他在多重想象的人类理性的“废墟”上,真挚地为我们张扬起诸多或将泯灭的人性本真而无辜的“雪豹”,他让“生灵之舞”于瞬息及永久间,均已急促感知到了时间无情的推演,他让许多观念由此变为了能让“大地吟唱”的动词。目的无非是想要精神的群峰再起,所有启蒙的期待,继续能够传承一种真理的力量及元气。徐甲子是一位语言勇士,在这组较为抽象却很成熟的作品里,没有任何恒常驯化的平面视角,可为我们提供一种规律的阅读,这不光是这部诚恳的诗作思想价值所在,更是作品内核的向度,因为已关乎到人类本质的困境与突围,由此而在希望的映射下弥足珍贵。因为——
面对扑鼻而来的真理
一种神谕
倾听你们不朽的声音
这便是我们一直期望的有着一种内在逻辑链条的诗,它对世界的束缚解构、质疑,却仍像一名蔼然温厚的使徒那样,不忘颠覆后的热爱;它提出毁灭,同样也有更多的拥抱,足以说明一种神性于艰辛中的永恒。甲子兄在这里的《倾诉》,已然不是一次简单的诗歌行动,这是有着一种英雄情结对世界的“劝诫书”。坚守与蜕变,或将还是沉浸与舍弃,我们必须不为何种僵化的思维而又愉悦得所困,诸多程度上的诗思顽强的应对,但愿今后再不会是:“光芒在照耀好人的同时/也照亮了强盗”!
2020.4.19午夜于广州西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