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岁月的沙漠(长诗二首)

2020-04-17 作者:顾偕 | 来源:中诗网 | 阅读:
当代著名诗人顾偕早期24岁时长诗两题。“顾偕是长于写作长诗的奇特的青年诗人,他出类拔萃的结构长诗的能力,使他的诗舒展自如,拥有迷人的力度。无论写长诗短诗,顾偕都在文化价值历史意义上子以拷问吟哦,其结果是表现出生命的本真和奥秘。《岁月的沙漠》这首诗人早年24岁时创作的作品概莫能外,我们可以从中看出诗人那时就在时空经纬的交叉点伫立而望的身影。”(著名诗歌批评家温远辉,《厦门文学》1998年第6期,)




 

一遍广袤满是紧蹙

迟缓的节拍大胆地纠结着贫乏

由简单的表情拓一组柔和求实的旋律

特有的语言特有的声音

均以特有的个性在特有的位置

清晰地审视着

自身以外的大千世界

方向标一直往前,仿佛在找

失去思维失去了主题的美丽空间

永远的设计永远期待一个庄严的选择

沉重的俯卧只是为有一天

默默地抬起头来

 

被轮回的岁月匆匆抚摸

繁忙而又紧张的进取工程

无需誓言支持

神圣的价值在对落后认识后

调准了不再偏移的信念

所有的诱惑都随渴望

朝嫩绿色的憧憬嫩绿色的童话展开

 

虽然没有湖的明净云的热烈

神秘的魅力却能于想象间

尽情奔驰轻悠悠的强悍

凸起的肌腱已不会为灰色的迷惘

攥拢叹息

载着黎明的横阵

正把昨天今天向来来延伸

 

这里是

古往今来蓝色史册的扉页

顽勇已被旋落的沙粒

化入风姿绰约的暮雨

骨架固没能似山那般铮铮隆起

密密麻麻的心

朝朝夕夕擎着复趋的平衡

再不必为每时每制总会出现的淤塞

饱满惆怅

豪放的季风做出各种手势

已默许遐想通行

当漆黑

叫这一直往前的高昂的独白震落

清朗的闪烁再不是夸出

偶有的怪诞更不会是不定的幻觉

参差的开阔

在来不及修饰的底色里穿越

厚重的胸怀就这样

这样孤独着粗哑和颤索

终日以结实的宁静朝遥远的辉煌撑去

 

于是,伟大的意境

在陈腐的角逐中诞生了

宇宙星系里小至物质微粒的生命

便从历史的遗骸前

获得了存在的涵义

纵然痛苦消殒还会像球体一样

沿着年轮悄无声息地滚动

可醒来的希望不再想看沉沦的异釆

新的深深眷恋新的思忖的变异

在某一个灿烂时辰

正将脆弱的执着冲散

无数个留下的

弯弯曲曲以求宽恕的流传难忘的流传

尽可以在弯弯曲曲里诉说

        某一个活跃无知的春天

        某一 朵染病的花序

无辜的记忆

有权在压碎了的和睦中重复凝视

尽管从前的愿望不成熟,但它

毕竟向最初以为的温暖靠拢了

珍惜废墟无须阐明多少理由

 

                              二

 

终于有人走来了

潇洒的粗线条牵着茫茫宿愿

薄雾微微散开

陨石雨般纷纷扬扬的沙粒

像被勾魂摄魄似的突然倒下

一遍苍辽的冲动

中止了土著舞那样的声嘶力竭

千姿百态千变万化的气势

宛如地裂后拱复的粘连之景

小心翼翼地承袭着和谐秩序

 

一个来自远方的声音来到这里

迅捷的浩气蓦然变得渺小

急促的喘息竟使他忘记应当用语言

表达不受扰乱的惊叹

那双直想听信结论的眼睛

奉献完刚烈的纯真已坚持不住傲慢了

网着血丝的瞳仁,昏花中

挣扎着直想尽早聆听在远方感应到的

沙粒旋落时的殷殷祝福

为了祝福来到陌生的立足地

他背离了许多正待否定的组合

当把耳际的喧嚣心中的兴趣带入这

他恍然觉得那些不该拥有的满足

同这横越而至的梦境截然相反

雄浑的风烟云沙根本没有

先民们蒸腾恣奔的旗幡荡然无存

仿佛蹒跚在一幅厚实淡淡的壁画上

意想不到的宁静

使他悟出眼前大起大落的结晶

就是自己刚开始生活便遗失了的格言

再不容怀疑来得是不是时候

激荡和蓬勃的意志必须立刻承担冷静

 

现在孤孓一身了

只有视网膜上的图像安慰着他

无论怎样运用灵感

臆测中一望无际的隆重的溟蒙

决不会升冉海市蜃楼

浑身蠕动的汗珠被流坠的阳光点燃了

一滴一滴正在消失

不可能有谁来怜悯或窥伺

相互碰撞着的无数征兆

忧郁只得在宽敞中细细地思索

没有任何东西可以映现自己

不可期获的欢乐

在清晰的意识里渐渐变暗

每迈一步,都像是毫无表示的发泄

仅有干枯的呼吸仅有高悬的回声

追随着他顺应着他

永恒的生与死引诱着他作最后的抉择

过去的生活从遥远处赶来

快速的帮他处理着疯狂即逝的矛盾

无论是湛蓝的正午墨色的子夜

理解和不理解

已迫使他陷进了一时无所依求的行踪

灵魂的每个角落,不知为何

都裸露起从未摆出过的自责了

贯穿信心的脚踏在这深邃拥挤的沙层

走着走着

忽然代替了所有来这时的吟唱

慢慢的,他察觉到自卑在理想鼓励下

划出一道韧性沉着的宣言了

想象也较为实际地把命运推上了

一条由僵化到炽热可移的坦途

他在创造路

为路的造型做着各种姿势

面临已经听到真正属于自己

属于自己未来脚步声的时刻

他诧异地感到

         目的与奇迹的实现就像个节日

在节日里穿行

失败的苦闷是会被丰满的热情战胜的

于是,目光恢复了清澈恢复了平静

广袤的向往

崛起了以他为文明标志的流程

无意义的时分秒

被他踏出了有所意义的岁月

现在要走了

尽管无垠沙漠的尽头离他还远

但他确信

        进得来就出得去

 

                      

病的感觉

 

那时什么也没听见

所有好时光

就像映在流不去的水面

那时候以为死神已悄悄走来

猛然觉得灵魂是种谣传

原先的生活似迷雾飘忽

不停地重复这样和那样的简单

希望也就瞬息失去了安详

蓝色的天空仿佛在流窜

总感到世界还吱吱呀呀着什么

更多更多无声的序曲正在排演

至此仍未弄懂沉重意味着什么

今生今世,要继承的

究竟还有多少无形的未来

寂寞的记忆有无数双眼睛

再秘密的也都成了崩溃的一片

告别的神圣

怎须容我启齿絮语

让爱情在这一夜结束吧

一支烟后我将闭上留恋

 

此刻,我已看清欢乐渐渐陌生

唯有意外的缅怀

又复温柔的纠缠

此境恍若自己躺在大海上

从未遇过的信天翁

正成群地组织

有关忠实自然的图案

我知道还有机会作最后的呼吸

任何标志的消失

只能遗传忧伤

却谈不上半点威严

纪念像鸟儿的翅膀

那么悠然得凄厉

面对生命结局

我似乎终于明白,自由

不过是与现实朝夕相伴

 

当然,我绝不放弃活过的见证

我会有意或无意留下

所谓实现的梦

让孩子们到了青年时

微笑地交谈

尤其当季节轮回新的彩虹升起

我千年的孤独,还会

开成慢慢无人知晓的野花

蔓延出一股芬芳的风

并在别无选择中

纷纷扬扬

而且还会无知地接近天空

一任衰老的土地,继续

被人类用来塑像

 

然而这只是病的感觉

正如一个寓言

可以放逐到存在与不存在之间

任意的怀疑深入黑暗

奔腾的血就难免不会冲毁明天

你和我一直在被

古老的影子及不朽的面具困扰

活着,妄想唤醒沉睡的真理

这是我们共同的弱点

陷阱在白日里已布置得很好

月光遍地,千万要留神

纵横在你身边的欺骗

不曾发生并非幸运

相隔一步,往往就会再次铸就

生和死的概念

永久的海底有许多遗憾

蜷缩着说话

平静的广场有亿万粒碎石

正无力地梦着

不同今日的几度夕阳

我们的权力无外乎是背叛

一旦确认历史,就总有一种

宿命的不祥

指望活到脸上出现点点寿斑

是幼稚的安宁

痛苦的感觉能使我们

忍受到必定降临的

遥远的一次巨大闪电

美好的挽歌不断添进

大家忘不了的愿望

疯狂的赞美,有时已使

肉体变成了没有年龄的模特

不错,更该提防的应是

荣誉的侵袭

每一种苍茫时刻

我们自身便会散发

比花还诱人的幽香

沉默能使你找到新的语言

倘若再能走出自己的森林绝壁

我关心的将是

空间的魅力是什么

被蔚蓝海水环绕的恍惚的地球

是不是宇宙的一间病房

 

                   1986.7 湖南湘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