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拉腾图雅

 
　　把种子种进眼睛
 
气势是哪一片版图上的土
盐碱地、黄土地、沙土地、白浆土
蹦子皆无。它们与他们把一身老骨头，押给它
当出：麦子、葵花、谷子、黄豆和高粱
 
一只铜管老烟袋别在腰上
攥一把泥土闻一闻，谷子的香味儿
过了谷雨就窜出来。苇子、狗尾巴蒿
小根蒜、野韭菜、芸豆、狼毒草
一边拔节、放叶、一边结籽儿开花
 
爷爷总说也总这么做
把种子种进眼睛，庄稼人
一年不闹鬼、不闹灾荒
奶奶、姥娘只管奶孩子、喂鸡打狗
纳鞋底、补衣裳
 
一粒种子的魅力学会了忍耐
一粒种子的繁衍生息找到了落脚点
不揉沙子的眼睛适合种五谷
开始和结束与爷爷这一家
一路向西，一路向北
一根扁担、血奔心似的
急呶呶闯关东
 
 
　　桃花水
 
阴历三月桃花一片
大、小河学着桃花的样子
捯饬捯饬就野得没边没沿儿
浣洗过的村庄，每一块腱子肉
都像一张糖饼那么撩人
 
河流从不怠慢行程
三花五罗、草根、泥鳅、嘎牙子
挑到早市上，南来北往的
都知道这是
倒开江的春天
 
有叶子的桃花水
也跑过冰排
跑过冰排的桃花水
也和叶子私奔过
 
这一个春天
适合于晾晒被子
也适合写日记
桃花水、小河、山脚下
很多人忘记了这一个三月
隔离得残缺不全
 
 
　　阿拉腾图雅 
 
金色的月光
堪比牧羊姑娘
吉兰泰有多少咸涩的泪
一狠心滴在我的心上
 
大雁顶着雪飞
蒿草、沙棘横着长
胡杨林活着、死了、倒下
三千年，锤炼、燃烧着
个性与抽象的自己
 
我自叹不如
一只蚂蚁和一块石头
庚子年隔离，只能用片羽
回乡
 
水草、沙漠从不言萍水相逢
一个诗人从沙丘上爬起来窃窃私语
乌兰布和越靠近乌达心跳得越狠
可我的斯琴却说，鹰骑着一匹黑马
越靠近阿拉腾图雅，胆儿越肥
酒量和诗意越好
 
一片大草原摁住一处湖泊
一峰骆驼嗅一嗅伏天的奶茶
一晚上的朦胧，不眠夜
别说一口老井、拴马桩
就连我都认不出你了
——阿拉腾图雅
（注：蒙语，阿拉腾图雅，意思是金色的月光。）
 
 
　　古日乃
 
愿朝圣的膝盖骨都变成湖泊
天下的花朵都变成鹰和月亮的眼睛
裁一条哈达系在拴马桩上
也系在雅布赖山胸前
 
古日乃，取你的一杯水当酒
醉在这。月光会知道，谁疼过
我的腾格里、乌兰布和
 
巴丹吉林
一天天嫩了
绿色的方格本
每一棵树都蘸着汗水栽下
每一棵枝条都落着小鸟
每一堆沙丘都埋着不死的故事
每一页作业，都写着
中国人
 
古日乃
和你打嘴仗的人走了
和你执拗的人走了
只有另一群傻人
像爬过祁连山的骆驼
知道这脚下有水
古日乃，一块石头和我
插在这，做了
生日的记号
 
古日乃
一粒儿黄沙
揉不进你的眼睛
古日乃
一只鹰为你守灵
（古日乃：藏语，大湾的意思。）
 
 
　　鸿嘎鲁
 
湖面上的美
是星星和月亮
夜晚，一湖蛙鸣的鸿嘎鲁
急匆匆，也步履蹒跚
孕妇、姑娘、小伙
都在湖边椭圆形的路上
 
马背上的巴特尔
蒙古包里的萨日朗
在芦苇荡里越吻越近
弓箭、蒙古马、狼烟、九斿白纛
在奶茶里被老额吉一夜煮成了
勒勒车前圣奶桶里的传说
 
鸿嘎鲁文学奖
我的金奖最好是
你的一双翅膀
（鸿嘎鲁：蒙语，即鸿雁。）
（2020年5月1日星期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