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脉》（四）

快门延时　阳光之约

1. 氤氲笼罩

连同绵阳九州体育馆
屋顶及其破碎阴影的片刻
摇晃的一片废墟
在消失之前
与昨日6.4级余震
对于这对双胞胎姐妹
又令她们走回噩梦

灰冷的神色　颤抖的身体
如两只受惊的小兔
诚惶诚恐　妹妹
受伤的脚踝打着石膏
腿上包裹着绷带
拒绝所有温热的目光
缱绻　精心绘制她的图画

放下的又在拎起
她们7岁的心灵云翳如何褪去
遭遇的袭击太猛烈　太突兀
原本灿若桃花的笑靥
应在旋转的木马上飞驰
用笑声驱赶五颜六色的马群
就让我精彩回放吧
在她们身边奔跑的
红色的小鹿　白色的大象
还有它们追逐的满心欢娱
从草地　奔向白云

然而　色彩还原成黑白
笑容在此刻凝滞
惊厥的肢体　仍在楼板石块中狂躁
蓬乱的情感　四处无望
沉浸黑色　沉浸白色的心底
失落　同亲人　同房屋
被氤氲笼罩的心
在恐惧里沉睡
又在梦魇中惊醒

她们看见了不应看见的
惨白如蜡的脸
闻到了腐烂的恶臭
她们被苍蝇和蚊虫刺激
她们听见了自己骨头断裂
灰土与石渣
充填着咽喉

是一只大手　一双坚定的手
一群有力的手　终于
向她们张开　去握住冰凉的手
她们　不曾听见呼唤
惊诧的心早已失聪
她们　能听见魔鬼的脚步
张狂　怪异　愤怒

我怎样才能呼唤你
这两只柔弱的小兔
还有九州体育馆贴满寻人启事的墙上
不敢悉数多少家长的祈盼
和多少孩子的寄托
那一面让心无法支撑的墙啊
被泪水一次次倾倒
又被关切一遍遍扶起
亲人的呼唤穿透墙壁
遥远的灵魂是否　能够回应
母亲只盼你有个回音
哪怕是在天庭　只为接收音信

泪流满面的孩子
远行的母亲不能听到哭泣
你的泪会锥进她的身体
伤痛的枷锁会令她无法安息

寻找母亲的孩子
和寻找孩子的母亲
我看见了你们悲哀的眼睛
透射出忧郁　绝望　麻木

能否让我隐秘地靠近
不曾惊扰你们的神经
静静地坐在你身边
我不怕你将恐怖的杯盏
摔得粉碎　或大声咆哮
掀起急风骤雨　我恭候你
哪怕几周　几个月　一年
或者再多几年　甚至几十年
请允许我帮你找回
能找到的老师和同学
再帮你结识新的同学　新的朋友
让我们一起唱歌　一起画画
开心做你最爱做的游戏

我虔诚地等待你
向心如佛

2. 心灵家园

还在哭吗
你的泪痕已被我轻轻擦去
我发现你的额头不再回避
一种好感通过你的脸
传向我　传向一个个经过你的人
隐匿内心创痛的你
微笑了　不再抽抽泣泣
把自己拽到无人处泪水盈盈

我不是心理医生
也不懂心理干预
但我会用我的心轻轻地温暖你
挺住　孩子　走出密布的乌云
你是灾区的希望
脚下是金灿灿的前景

养好伤的两只小兔
你们要走进最好的教室
学音乐　舞蹈　英语
教会这颗崭新的自信心
时常安慰自己　把曾经的娇纵
曾经的经历　连同曾经的爱心
让你们惊叹　让你们感动

让我增大景深――
你们即将在红丝绒幕下
被青睐的艺术　扎成花束
鲜艳的明眸　流光溢彩
牵动台下的掌声
你们将自己的心向外扩张
抓住艺术的轮廓　全神贯注

也许此时　有两个英俊少年
或才华横溢　或潇洒倜傥
他们会采下世上最美的花瓣
芬芳你们的闺房
还会在成熟的季节里
让晨曦映红山脊
沿一条花粉香郁的小路
铺满光的走廊　光的台阶
光的新房
他们会跪下向你们求婚
一年以后　你们怀抱里
会多出一对粉嫩的笑颜

现在　有那么多的亲人
在靠近你　握住你凄冷的手臂
你还将眉头皱成悲伤的弧形吗
亲近你的人　会像晨风一样漫游
随时涉足你的感召区域
我将用我的柔焦滤镜
消解你眉间的弧形
不要逃脱　你开始自己接受自己
放纵你的叫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