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宿（组诗）

 
同学会
 
四十七年前的芳华
一根一根落在泥土上
影子、声音佝偻着,西风里
夕阳下，脚步彳亍
 
进入秋天
曾经的美丽
蝴蝶、蜻蜓飞过的地方
泉水、小河干涸、海子干涸
一片黄沙、芦苇；一片沙棘草
咀嚼、回味、牙齿渐渐脱落
 
只有眼神能够捞起记忆
沙哑的声音以及流下的泪
还有咸淡。四十七年
咸涩的痕迹不华丽、很明显
 
 
归宿
 
大雁归乡
北去南归的羽毛
粘粘在一棵棵泛黄的芦苇上
有风、无风都是
一万里的辽阔
一万里的黄沙
一万里的凄凉
 
路途很遥远
突兀的、嶙峋的
都在一夜夜的仰望和俯视里
花落花开，山高水长
 
圐圙里的一口老井
塘柳上的一只鹰、三五只麻雀
拴马桩上地一根缰绳
斑驳的勒勒车上
额吉的马头琴
拉出自己的敖包
马群、羊群、芍药谷
扬鞭策马的巴特尔
 
 
第一场轻雪
 
今晚的彩排
雪是第一个、且最有意思的节目
纷纷扬扬的裹挟着悠扬的钟声
海拉尔、乌珠穆沁，麻辣烫
大碗奶茶、二尺长的羊肉串味儿
洋油灯和洋油灯心照不宣
风一吹，忽明忽暗
心花怒放
 
我在今年的第一场雪里
雪浴、雪舞、雪歌、雪画
我的母语、我的额吉
也在温暖的雪地上
 
六十五年前
第一场雪的那一天
一把剪子剪断了我的脐带
额吉说，那一年九月
就下雪了。霜来的也早
 
轻雪，青雪
哪一个“qing”
轻，脚步轻盈盈的
青，有青春的“范儿”
 
第一场轻雪
说给孩子、说给海子
说给我的一位启蒙老师
此时，谁被说得泪流满面啊
粘在草尖上剔透晶莹
 
 
从黑暗的隧道穿过 
 
有阳光的地方
雨水充足，蒿草茁壮
敖包山、乌兰布统、甘旗卡
从黑暗的隧道穿过
留下来的马蹄窝
有蚂蚁和蚯蚓
跪在乌丹的南大门
喜笑颜开
 
远处，追求光明的人
在四个人的山岗上
一个人一棵树
白桦、红桦树是他们和她们
崇拜的老大、最好的幺妹
墙角，遗留的苔藓
喜欢潮湿和黑暗
我的一滴泪
突然掉在地上
 
只有我和我的
铁青马从遥远的隧道
钻出来，一路风尘
从隧道穿过，前面的萨日朗
紫蝴蝶，紫云英
向我招手已久
 
 
年轮
 
有多少青丝
一夜之间被风吹成了
两鬓白霜？
 
有多少次蝉蜕
化茧为蝶
 
麦田瞬间黄了
芍药谷瞬间失去了
和颜悦色
 
我抱着一棵白桦树
谁的一套华丽的外衣
瞬间褪到脚下
 
一棵树
鲜亮的茬口
残忍的疼痛也是鲜亮的
唯有风中的一丝芳香
刮过额吉说的
那一种苦涩
（2020年10月28日星期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