泥土上（组诗）

  
九月，河水窄了
 
河水窄了，是在九月
是在一场秋雨一场寒的九月
河水窄了，是在收割前
母亲在一条田埂上
走远了的时候
 
九月，惬意忘却了黑蝴蝶
风吹草动，一意孤行
九月，河水、山峦、沙丘
还是平淡、古朴而平常的
向东流去，尽管追求的目标
要在蜿蜒中川流不息、波澜不惊
尽管我们在九月里
以一株稻子的命
置换土地
 
瘦下来也好
刀条子脸，土坷垃的命
一瓢一舀子，一碗水端平
一棵老榆树下，喜鹊、老鸹
归巢。
 
河水越来越窄
我的心在哪一个拐弯处
激流放缓、放宽
 
 
接近白露
 
有了白露、西北风
秋天的手感越来越强
我在我的房子里
叶儿在暖暖的老火炕上
两个人一床被、一首民谣
一桌农家菜，一觉天亮
 
大白菜壮心，紧登登的
红高粱喷火，山丁子吐血
每一天都是新感觉、新面貌
彩排一台冬天的故事
白露时，立马提前
 
接近白露、色彩鲜亮
有骨气的棱角分明
土地绝对的一幅
木刻、水粉，即便是工笔
也有母亲领着媳妇的份
 
回到大兴岛，十三连
河坝下，我愿意像那一个
早晨晨兴的小女人，荷似地
双手合十在暖暖的霞光里
 
 
泥土上
 
村子里离不开家长里短
乡愁的技巧和套路
像一张葱花饼、荷包蛋
生日里、月光下
星光闪烁
 
稻子被稻草人护佑着
躲过泥泞、暴风雨
闯过了多事之秋
芦苇荡尾随着羊群
沙柳、沙棘草
及第
 
葵花林、青纱帐
用自己最习惯的老套路
执着、诚实完成了一份作业
秋高气爽地躺在地上
丰收的镰刀、出工的号子
一垄一垄的结束
 
泥土上，我按照自己的套路
加减乘除。六十年的人生
四十六年才同学会
每一杯酒都是额吉的
嘱咐。用一句母语
诠释套路。我不是多余的
一棵碱蓬、风滚草
 
 
显微镜下的秋天
 
显微镜从不随意放大
放大了的秋天该是什么形象
世界诱人神秘而简单
原来繁琐、麻烦
都是人为的
 
比如，泥土里的汗水
待嫁的新娘、出土的文物
比如，河里的鹅卵石
云雀掉下的羽毛
比如我和一片香樟叶儿
 
显微镜下，我们的一滴汗
是一片海洋，拇指甲一样的山丘
夕阳下，牧羊鞭和火狐狸
擦肩而过，形同陌路
用一首歌结尾
 
显微镜下，越美丽
越是肮脏。越是平凡的
越伟大、越有筋骨
比如：小草、蚂蚁
比如：一根钉子
比如：一个小寡妇的眼睛
 
秋天是瘦小的
肥硕是最简单的
繁琐、麻烦是一个尺寸的鞋码
一个锅叉上的高粱米饭、咸菜酱
（2020年9月6日星期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