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我们曾经在一起热热闹闹（组诗）

      
　　数字游戏
 
外面的世界领略了一二
结识的人很多
真正算得上朋友的
依然还是从前那么三五
那些热闹又寂寞的夜晚
不免与很多人推杯换盏
熟悉的和不熟悉的
此时一概称为朋友
酒喝到六七分
坐下来想自己的一生
就像这个夜晚
早已被烛光点燃
将尽是无疑的了
但不满意之事常常十有八九
这些感受不可以言说
尤其是这种场合
我只能独自沉默
在觥筹交错之中
想想从前的自己
想想朋友
想着想着新年就要到了
这几年连续冬旱
整整几个冬季无雪
看不见大片大片的雪花
明信片也看不见了
从前朋友们十之八九是要寄的
现在他们都忙
忙些什么大家都能猜个六七成
三五个好友也难得提笔
最多在新年的早上通通电话
现在只剩下我们俩
你不喝酒
我只好一人
独酌

 
　　三  个
 
我们三个
为了生计
这些年都匆匆忙忙
一直没能坐下来好好谈谈
现在有功夫聚在一起
几年不见
既熟悉又有些陌生
开始说话都有防线
说一半留一半
无外乎我们都老了，人生如梦
光阴白马之类
 
酒过三巡
各自说各自的事去了
开始是一个人说两个人听
后来是两个人说一个人听
再后来是三个人说
三个人都不愿意做听众
 
最后一杯酒下肚
各自都有一腔苦水
苦熬了这么多年
今天才找到了一个诉苦的地方
所以都没有兴趣听别人的故事
都被自己的遭遇感动得流了泪
 
不久孩子们进来
大呼三个老头
三个老头都睡着了
各自做着各自的梦
 
三个老头
有机会坐在一起
说了些泄气的话
虽然都没有认真听朋友诉苦
却依旧是好朋友
不是同病相怜
 
受过苦的和没受苦的不一样
我们都不可能再去找一个无忧无虑的人做朋友                                                  
 
                                           
　　在这样的雨季
 
一连下了几天雨
今天的雨格外大
你的信冒雨而来
找到我时
雨水已经淋湿了我的住址
 
在这样的时候收到你的信
不读信已经使我感动
想起我们曾经在一起热热闹闹
想起如今我这里门可罗雀
想起在这样的雨季
在很远的地方
有人还记得我
我的眼里便一阵潮湿
心情也逐渐平和
一切都很满足
 
雨越下越大
远处已经迷蒙一片
屋里渐渐黯淡下来
我打开灯
开始读你的信
开始想起一些与你有关或无关的事情
它们那么琐细
简直不值一提
但在这样的雨季
就甜蜜，就忧伤
 
我们还有很多时间
更多的是无信的日子
我们双方都不会怎么在乎
一如已经过去岁月
有信也不怎样兴奋
无信也不格外悲哀
这完全取决于天气
 
 
　　遗  传
 
我的父亲是一个农民
却不愿意伺弄他的田园
每年春天播完种就走了
直到秋收也不一定回来
庄稼年年歉收
孩子们嗷嗷待哺
父亲在远方干些什么
很多人都不知道
 
暮年的父亲背井离乡来到城里
生活一直很窘迫
这可能是庄稼的报复
 
我从师范院校毕业以后
教了十几年大学
眼看职称房子都要到手
却跑出去干上了电视
干了几年也没找到感觉
 
从前我一直瞧不起父亲
总以为他干事没有恒心
这一辈子一事无成
今天父亲的经历似乎要在我身上重现
只不过形式和内容有所不同
这样前后联系起来想
才发觉这里面有遗传
 
现在我开始教育我的孩子
做事要有始有终，专心致志
不要这山望着那山高
人的一生走不了几步就完了
孩子却说世上有那么多路
每一条路我都想走一遭
 
我无言以对，只是想
那些想做而没有做的事啊
你把好多人都捉弄了
                                   
 
　　句型训练
 
孩子
请跟我读
 
这是一个西瓜
西瓜是长在地里的一种水果
西瓜的形状是圆的
西瓜的味道是甜的
 
这是一个太阳
太阳是挂在天上的一个星球
太阳的形状是圆的
太阳没有味道
 
那是一个太阳
太阳是挂在天上的一种水果
太阳的形状是圆的
太阳的味道是甜的
 
那是一个西瓜
西瓜是长在地里的一个星球
西瓜的形状是圆的
西瓜没有味道
 
哦，错了吗
再跟我读下一段
 
你叫什么名字
你家住哪里
你家里有些什么人
你爸爸做什么工作
你妈妈做什么工作
你爱你的爸爸妈妈吗
为什么
 
你几点钟起床
你几点钟上班
你几点钟去会朋友
你有朋友吗
你是在什么时候认识他们的
他们现在还喜欢你吗
怎样才能知道
 
你是否离开过你的父亲
你是否离开过你的母亲
你是否离开过你的朋友
你是否离开过你的家
你是否离开过一些温暖的东西
后来找到了吗
 
你今后会变成什么样子
你想变成什么样子
你是否喜欢这种变化
 
好了，再复习一遍
 
 
　　我的歌
 
我歌唱广场
在宽阔的广场上
我的歌窄如柳叶
 
我歌唱大海
大海是那样辽阔
辽阔得使人畏惧
我的歌聚散如翻卷于海浪间的泡沫
 
我歌唱那些在城市的草坪上
悠闲散步的鸽群
惊异之间，鸽群凌空而去
我的歌变成了食物
变成了残留于一只手掌上的面包屑
 
那么
歌唱一只能把握住的手掌吧
或者其中
能屈能伸的一指
而弹指之间
我的歌已经发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