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日古德：麦子黄了（组诗）

麦子黄了
 
白的、红的、蓝的
打着伞从南面来
东南地,一片缓坡
西北地,一片慢岗
白云向北
挠力河的水向东
一片野百合
一片麦子地
 
过了五月、六月
过了拔节、秀穗
过了扬花、灌浆
云雀、火蝈蝈
同登一个大舞台彩排
大兴岛七月
微风吹着、底火烤着
一片一片麦子黄了
 
麦子，从山东来
老祖宗左挑右选的好种
赶海的时候头上顶着
闯关东竹篓里背着
干爽、瓷实、憨厚
七九河开、顶凌下种
冰上撒子，火上动刀
几颗烟、兔子打滚的功夫
麦子黄了
 
穷人的大锅盖
可以一家家掀开了
从这一天断捻儿的口粮
开始像檐下的燕子
黄嘴丫子一蜕
一窝一窝
——飞了
 
 
红高粱
 
一碗饭
还是一碗酒
锄头底下
北大荒种田的人
四两茸毛顶着
吐口唾沫都是钉
 
一片火海
还是一片血海
镰刀底下
北大荒丰收的人
掰过腕子
从不客气丰收
 
连队小学校的
刘老师、梁老师
直到连队黄了
作文课还把高粱
比作火把
 
换了一种称谓，我说
刘老师、梁老师啊
那是血把
 
火把能给人
一条向死而生的路
血把警示后人
没有血与汗的黑土地
秋后的粮食，也一定
瘪瘪瞎瞎
 
 
北大荒的云
 
飞出去的风筝
把白云一群群领回
落到地上的白云
在草滩里学会了跪乳
 
白羊肚子手巾
系在北大荒人的脖子上
于是五九七人、兴凯湖人、红五月人
知道了蓝
于是天南地北的
北大荒有了魂
 
蓝天下，牧羊人天南地北
黑土地上，六、七月风吹麦浪
 
有白云的地方，当年一定有
野罂粟、野丁香、野百合、傻狍子
有野花的地方，当年也一定有
只知道奉献，不知道索取的铁人
 
比一丈三尺的“白花旗”白
比一捧两碗的“杠粉糖”白
奶奶、老娘、二嫂晚年的头发
——也无非如此
 
 
与稻田有关
 
格式化的稻田
很少用镰刀说话
边边角角的遗忘
留给山边树上的鸟雀
稻草人挥一挥手
大鞭子一甩
大兴岛、青松岭
嘎嘎的唱起来、笑起来
 
五月给上水
满地的蓝、满地的云
每一方的风景，或田园
或山水、或版画、或剪纸
都是新时代的
大粮仓、北大荒
 
提取最新的意象，九月
辽阔的稻花香，海海的
抑扬顿挫、承转启合
诗人可七律、可五言
也可张打油
 
九月奔十月
稻子一天天泛黄
仅存的一点绿
像薄唇、细腰的伴娘
喜庆、乍眼
 
三下五除二
扣除种子化肥
扣除万亩大地号
又一年的春风野渡
又一年的天高云淡
又一年的马跃人欢
又一年的祖国东北角
又一年十四亿人
——满满的的大粮仓

（2020年2月12日星期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