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玛南杰:等待一首诗歌到来
2019-12-15 17:03:18 作者:班玛南杰 | 来源:中诗网 | 阅读: 次
班玛南杰,藏族,80后。中国作家协会会员,果洛藏族自治州文学季刊《白唇鹿(汉文版)》执行主编。鲁迅文学院少数民族文学高研班学员。先后在《诗刊》《诗选刊》等多种刊物发表作品,作品选入多个选本。出版诗集《闪亮的结》《果洛三人行(合著)》。
大武:和一场沙暴呓语
沙尘暴在一夜间赶来
暗黄的帷幕定格在空中
一群欧拉羊望望天
迷失在血液里故乡的原始意象
在威武的犄角上
对称着走了神
别再为帐群稀少让格曲河一次次转弯
年轻的度母曾经从高原走向高原
每一天都像峰峦间飘荡的云朵
骏烈的良驹满身露水
黑白相间的缰绳
长长地拖在草地上比握在手中更加深刻
牛粪在锋芒的草尖上也一定坐卧不安
燃烧爱和轮回的火焰
反复以炊烟的形式走在草原深处
时光最终要停留在那些洁白的帐篷里
那时,安静的午后
百灵鸟猛然间几声鸣叫并不孤独
皮袄和腰带都静静地躺着
没有一尊佛身上落下尘埃
没有一只牛羊离散家园
没有一条河岸上有沉默不语的人
将自己的光揉进夕阳
等待一首诗歌到来
我在等待一首诗歌到来
十分钟过去了,天空下起小雨
空气凝固为一颗流星
在故乡上空划过
炊烟无比固执
风一旦停下,它就像旗帜高高飘扬
蚯蚓从坚实的大地爬出
柔软的身体竭力在水泥地上摇摆
偶尔,也会突然静止下来
好像顿悟,好像懊悔
也好像是在倾听
十分钟过去了,大海重新回到我们内心
一颗温润的心随洋流逡巡年轻的雪域高原
时间没有缝隙,
云朵飘摇得更加安逸。
一切沉入海底,静静地躺着
仿佛回到子宫的模样
那个男人望着窗外太久了
该从何谈起呢?
那么清晰的故事突然什么都记不清了
卧室的米兰花又添了新叶
鲜绿的花苞,待到发黄
就会散发一股迷离的香气
没有什么能够察觉我的等待
只是接连不断的片刻的沉默
让太多歧途混入喘息
我依然在推敲一个故事
试图用语言的途径
但许多年后,那尽头依然只有沉默
干 花
干花并没有干透
少了我想象的轻脆
可怕的是,它毕生拒绝的
潮气,正拥有着它。
偶尔会有些忧虑,这些仅存的水分
如果是为了绽放而进入身心
面对一枝干花,我如同刽子手,
在死去的母体发现身孕。
香气该不该有,
那些色彩让日子惊艳,
怎样让装饰的迹象全部藏匿于瓶中,至少
不忍心逼迫一个安静矗立的花瓶
是纯粹虚伪的摆设。
一朵花如何凋零
是一粒种子和花蕊的秘密。
花瓣打开一股风浪
袭人或者隐世,沾染墨香就容易滥情
干花,并未干透
那美丽已陷入进退两难
我奉献同情,仅仅是把花瓶摆在显眼处,像对垂死的爱人
献上临终之吻
诗意未必就在一首诗里
在一行字戛然断裂之前
在春风得意
夏花灿烂、秋林寂静、冬眠正酣之前
时光有幸避免太多的抒情、叙事……
一些隐喻囚困于纸张上的墨迹
仿佛水的灵性愈发乌黑
修辞就愈发钟情于暴动
而后,乡愁、亲人、玫瑰花和教堂……
那些手刃日子的利器,总要
唯美地高悬于浊重的鼻息和幽深的小径
不可轻易熄灭一盏灯
停电有一会了
静静躺着
心想去点燃那半截刚刚吹灭的蜡烛
一个情景就在已经熔化的烛泪中慢慢显现出来:
放手再回头
并非留恋不舍
只是想确定我是真的离开了
确定你的身边再没有我梦中的影子
久久徘徊。
路过校区酒吧
初夏。傍晚。
穿梭的人流裹挟背叛的气息
街头电话亭的背景让年轮放轻脚步
有人虔诚地用一场微雨的耐心
驳回霓虹穿透路口的暧昧
泪珠蓄满力量
耀眼的波光从心海深处渐渐浮出
理性在苦心等待消遁之前的迷幻之音
凑近咫尺。冰块掩饰酒精迅速剥离月光
睫毛上趺坐的闪电腾空而起——
花朵和顽石一同迸裂
痛苦发愿无事生非
甜美的蛰伏又一次开始
桂花树下
桂花果熟透时
一枚银奶钩在晨露上低下了头颅
有人把整颗果子含进嘴里
包括覆在它身上的一场经年的大雪
如同那些暗处周旋的鸟鸣
向果实腐朽的躯体上献祭蓝色的火焰
该如何想象褶皱如身的岁月
透着月光的繁花与点亮星辰的骄傲
冥思香气装饰的季节
花蕊吐露寂静向命运倾诉娇艳的旧事
5月20日速记
又是情人节
依照名目,表白方式各有不同
但核心要义大概是同一举止——
不停地折断一枝玫瑰花真诚或者虚假地
送给对方。只是大部分时间,情人
不能叫做情人
那些真正被称为情人的人
基本回避阳光
他们是花瓣背面想象着花蕊的部分
很多时候他们会把绽放
理解为离散或者凋零
原载于《青海湖》2019年9月青海诗人作品联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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