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苔（外五首）

这不起眼的绿，在通幽处
在角落里，在阡陌中
在寂寥的夜晚暗自生长
他毫无用途。没有梨树的花果
也没有艾草的清香
没有松柏挺拔的枝干，也没有
向日葵婀娜的身姿。既没有
曲意逢迎的枝头，也没有
见风使舵的叶子
时不时还会被人踩在脚底
时不时还会被人剜心似的
剜去一角
唯独，他与其他绿植一样
也是从坚硬的地方
不畏艰辛地长出来
从夹缝中长到了春天里
他顶着时间爬在脸上
越来越多的皱纹
一直捱到了立夏

 
刨花生，写在母亲节
 
秋天，把花生从地里刨出来
抖落冒着热气的泥土
洗净的果实装在筐子里
根系分离，暴晒在野外
然后无人问津地，重新埋进土里
接受虫叮、鼠咬，乃至腐蚀
从此便是。根是根，果是果

 
怎样来瓜分一个将雨的夜晚
 
用灯火阑珊，拆解成
无数蛙鸣。是一个人披着
渐起的狂风，荷锄归的过程
用江水中翻滚的浊浪。捏出
三两好友和杯杯尽醉的黄酒
然后拖着倦意，在街巷中散去
用一个人不宁的心绪中
腾挪出，一场滂沱的大雨
雷声外溢，是一个夜晚
遗留下来，最后一点
零碎的骨头

 
思念
 
思念是一场突如
其来的暴雨。而我是
其中豆大的一颗
混入浑浊的河水里
无数的思念
便和我融汇在一起
思念涨高一层。水位便
抬升一层
雨停后。我逐浪顺游而下
当经过一座你走过的桥时
还能回头，拼命激起
几个清澈的漩涡

 
南辕北辙
 
中午上下班坐的公交
走的路线，是城郊线
老年人居多。我经常被
挤在一群老年人中间
挤在城郊结合部，使我看起来
既不是城里人，也不是农村人
既不是老年人，也不是年轻人
在一群老年人的喧哗声中
我摁住自己的沉默，一次次和窗外
落下的灵魂挥别
生活正在悄悄地
将我拆迁，拆得七零八落
然后不由分说地
从一个南辕的世界载向
一个北辙的世界

 
荒漠化
 
连绵不断的阴雨天气
潮湿的路面，字里行间的忧伤
以及风高浪急的生活压力
在像腐蚀石头一样
腐蚀坚硬的自己
那些年发下的誓言，许下的
承诺，亲手养大的河流
现在却日益萎缩
即使在万物生长的春天
也止不住内心的荒漠化
直至蔓延到我要把
雨水欲滴的地方
都腾出来，让给春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