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一场雨可以洗净白发（10首）

闲云
 
闲云正窥探你，湘江还是
爱你的样子。一根钓杆
水中悟道，一些人望着
出神的远方，像一首古曲
送别刀斧与苍凉
 
你钓鱼的地方，正是湘军
操练的地方，风波早已平定
他们转道岳洲，去了历史的
驻点。黄云散
心慌的伤药独对草叶之败
你错过了道别，黄昏落满背影
潮水退，有恨无来世的鸡鸣
 
水是人间的修辞
湘江是衡洲的修辞
闲云分开孤独，像一个
翻书的孩子，静静地
翻看天空与人世

 
梦见
 
梦见纸包住了火
梦见文书安抚世界的
残缺。梦见先知预判
雨水感恩乌云的思辩
梦见晚霞安抚红唇
江河的脉络清晰可见
梦见朝生暮死，一朵花
有一朵花的幻世，一草一木
都爱咳嗽的村庄。梦见
陌生成熟，芒鞋无法重逢的
魏晋。梦见草叶败
断骨痛，人心都有肚皮
梦见你，陪流水劝戒风雨
始终看不清无神的老家
一口老井弯曲尘世的倒影
 

没有一场雨可以洗净白发
 
突如其来的喧泄
把贩夫走卒清洗一遍
迫黄昏更黄昏
城市凉透了，老当铺关门
站街女昏黄着倾斜的
命运。大街上珠泪滂沱
发洪愿。公铁桥下
众生如卑微的往古，慌乱
低头、引颈，似乎看见你
似乎看见他。有茂叶败
有无法赴约的白云之痛
你站在玻璃窗前
燃灯，但不悟道
心中的暴风雨偷偷翻看
山川与孤远。没有一场雨
可以洗净白发，没有一场雨
可以翻起岁月的波浪
  

山路拖着田埂
 
山路上山，拖着田埂
像田埂拽着夕阳
像一首诗没有断句
反复寻找命运落下的词语
 
你挑着大山的妄念
尘埃里上山，低头喘息
那时的打柴人都是亲人
像你一样，一面说爱
一面说流言，相同的事物
各有各的山路与田埂
 
你们汗淋淋地相遇
歇息，仰望落日也精算
明日，田野与山林
相互指认，如风叙旧
却不知风去何处
 
多少年了，一双草鞋
遇见了根根扁担
仿佛你不在场
仿佛的山路与田埂
仍然可以播种
 

仇恨中的恩情
 
硝烟正笼罩加沙
谁是恩人，谁是仇人
信仰擦肩。看望你的大雪
越过了黄河
 
你曾想潜入深山，学一身盖世
功夫，杀坏人也杀不平
直到山川拒绝磨刀
 
你追随过春花秋月
朝晖映照的雄心，并对冰雪
有过江河的期待
 
直到今天，那个废墟中的孩子
拿起旧书样的木棍
悲愤如旗，空等以色列瞄准
 
乌云乌得悲伤，十步之内的
生死，有了梅花的样子
你心中的瑞雪，有了
缓解疼痛的样子

不甘
 
无月，夜跌得更深
怎样才能描述这清寂
无依？俏挺的松柏挤进脑海
像祖先的遗言。残雪无法
言说，亦如光阴低语
不分昼夜。你永远不知道
退隐的月亮，用尽了怎样的
慈悲。谁的长发
盘起，谁的柳絮击败开悟的
人间。枯叶飘零
像没有退路的人生
缓缓降落，覆盖兄弟之义
男女之情，攥在手心的
落日与不甘

像衡山那样
 
像衡山那样，一直住在南岳
把山秀成岳，让自己成为自己
让白云供奉山头，寺庙供奉人间
仙来了请坐，佛来了也请坐
客来了都是客。点贵宾香
喝云雾茶，偶然相遇的
也是鹰指点的。当闪电构思雨
远方的呼声构思松涛
一座山的苦心胜过跪拜
风雨故人都会变得从容
从容了也会忘了归途
吃斋饭，诵心经，跟着鹰飞
天空就会传授祝福的含义
即使飞雪，也会在心中
默诵无可救药的美

那晚
 
那一晚，来雁塔用月色洗过
自己后，笑纳了了两个年轻人
和他们湘江般的情不自禁
 
那晚的风铃喧宾夺主
无视叮当响的旧词拷问
发出春宵一刻的长吟
 
那晚，推销自己的星星
借春风讨论春水
并始终保持种瓜得瓜的神情
 
杂花生树，一些琴弦只适合
在内心弹拨，如同大雁飞来
带回思念的良方
 
那晚，万物有灵，词语折腰
来雁塔索性睁只眼闭只眼
坐到天亮

看山
 
风为秋送上朗读
云为秋送上天高地阔
你确信捂不住鸟雀的矫情
野果对山溪天真的表达
你确信每一棵树都有
老木匠的雕花牙床
每一棵竹子都有老篾匠
划破残阳的意境
诗中撼山，山还是
诗的样子，如同愚公挖山
不止，王屋太行仍在书中
必须明白：百鸟朝凤
一直在山中，在白云反哺的
岩松之间，佛祖度人
不在山南，就在山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