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歌需要静养,诗人需要静养
最早知道李永才,是他在川师大读书时,与几个同学搞诗社,他们的诗社在大学校园颇有名声。后来就没了消息,以为他已经放弃了诗歌,我还一直为之惋惜。
这次突然较为整体地读到他的诗,一种感动填满了我的内心。
写诗应该有20多年,这是李永才第一次集结出版诗集,《故乡的方向》总共120多首。与其他人相比,创作速度可以说是慢如蜗牛。或许正是这种慢,让李永才有了足够的沉淀和反复雕琢的时间,让我们在他的诗里看到一个诗人经历繁复之后,获得一种来之不易的简洁和宁静。
正如“年轻如水的夜晚/月光依旧气温适宜”(《一棵树的怀念》);而岁月的流逝,所有的经历都如此简单明了:“一束阳光/从这头到那头/不就是一场小雨的距离么”(《渡月桥》)。“微风过处/清浅的日子/几分几秒就旧了”(《月光有》)。
从这些句子里,我看到李永才与外在热情奔放形态完全不同的、一个真正诗人的内心,一潭甚至没有微风的静湖。
从这里,我联想到当下诗歌写作中的两种类型:一种故作高深,一种直白寡味。前一种时有故弄玄虚,在貌似深奥中玩文字游戏,即使是有一定诗歌阅读素养的人也很难进入。后一种,则是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所有汉字排列、分行出来就以为是诗。
说到底,出现这个现象,就是急功近利,就是浮躁。在我看来,诗歌需要静养,诗人需要静养。李永才的诗容易进入,但不等于是直白寡味。虽然他的诗所涉及的,都是极其平常的乡情、亲情、行走吟唱,一旦进入你的阅读,初读让你感觉清新,略有所思,细品便可以随你信马由缰,越思越远、越思越深。
其中不少短诗的饱满和回味,让你觉得是在品尝一枚橄榄,越嚼越有嚼头。如果用古人王国维的话说,那就是李永才的才,在于能够写出不少难能可贵的有“境”之作。
尤其是李永才写乡情和亲情,常有别开生面的惊喜。“这一切有如流水和野花/都是我所熟悉的/即使风吹草低/也无法泛滥”(《乡村如风》)。我惊异诗人如此独到的眼光,如此的不一般。
李永才已经长时间离开家乡,深深眷念着从小就熟悉的那些流水和野花。然而他知道,自己无法把它带走。即使风吹草低,而流水,而野花,也是只和草一样卑微的流水和野花,还只能在离他很远很远的故乡依旧,不能汹涌至身边,不能泛滥。
李永才几乎每时每刻都在牵挂着他的乡亲父老,“把风吹落的/乡亲们的汗水/细心低地捡回家里/这似乎就是/他们贫苦的功课”(《捡拾生活》)。他的母亲还在那里,“一盏油灯/仍会把一家人的灶台/点亮”(《写给母亲》);他的父亲还在那里,“弯曲的腰身/比麦穗的姿势还真实/就像一把木犁/坚守着纯净的稻田”(《致父亲》);他的小妹还在那里,“守住一种气候,妹妹/泪珠滴落”(《妹妹》)。
所有这些,都一如土地上的小草小花,那么清贫和酸涩,然而又是那么的宁静和安详:“让那些低调的植物/在夜深人静的时候/自然生长”(《梦想田园》)。与此不同的是,现在似乎一写到故乡,写到土地,就得写出那么多的哀怨和愤懑,那么多的苦大仇深。其实,我以为李永才如此这般的“不动声色”,才是真正直击了内心深处的疼痛。
在我所居住的这个城市,是很少能够见到月光的。月光总是以最宁静的心境在抚慰着大地。如果你心烦了,意乱了,你在某一种情绪中不能自拔,只要有一缕月光的清辉,你便豁然开朗,可以即刻安静下来,把最坏的往好处想,把最不能承受的负重从身上摘下,以包容和理解面对你的所有。
读李永才的诗,读出一种很适合我的境界,那境界比月光还宁静。这得感谢诗人,感谢我的朋友带给我的享受。
《故乡的方向》李永才著,四川美术出版社
梁平:
如果用古人王国维的话说,那就是李永才的才,在于能够写出不少难能可贵的有“境”之作。尤其是李永才写乡情和亲情,常有别开生面的惊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