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分（组诗）

一· 秋分

秋雨渐歇 灰白的天空中燕子在飞翔

夜里 睡眠也不怎么好
吵闹了一夜的雁唳 随着黎明的到来而消失


二. 村外

白杨林枝疏叶稀 一片萧瑟
地上的落叶己经变黑 隔着树林
能看到村外的草垛和远处的山尖 
乱云在蓝天与枝柯间纠缠

一个村妇 正在草垛旁掰苞谷 
牛膝出穗 益母草紫红色的花 
因秋风而妩媚 楚楚动人

野栝楼子藏在绿叶间或悬垂在灌木枝上
旁边的野大豆己经结荚

溪流转弯处 传来一连串鸟鸣
“沽一一沽沽沽沽”  只闻其声不见其形


三. 源头的水

青砖黛瓦的老屋 依然有人在居住 
溪畔的栗子树 有一搂粗 结满了栗包子
山下的庄稼渐次成熟 等待着颗粒归仓

从乱石间穿过 溪水清浅 沙上波粼粼 
水中多得数不清的是鱼群
长不及寸 似可爱的小精灵

鱼可以云中游 也喜欢玩弄词藻 
以掩饰自己赤裸的真诚
蝌蚪长大后 尾巴会丢失 人也一样
熟读奥维德的变形记 当我注视那水
半坡村出土的人面 鱼纹彩陶盆
在头脑中清晰地呈现 水里的石头
对于小鱼和小螃蟹来说
即是生命的庇护所  似曾庇护过
艾丝美拉达的巴黎圣母院

副主教喜欢背后插刀 干净利落
红与黑中 于连爬梯子翻窗户的本领
令人惊叹 枪法却不准 
人生就是开心时的哈哈一笑

可惜在这座只有两户人家的小山村
没有谁关心这些 在村里的石头和老树看来 
我只是到此一游的匆匆过客


四. 乡村字典

晒场的玉米上落了一群野八哥
马唐草 身背天线 似战争片中的通迅兵
那些野八哥 赶走了还会飞过来
绵枣儿花 去年开过 今年还会开

手执铁锹的农夫在挖掘 脚下
是一小块芝麻茬地 土壤的墒情
和股市的行情不同 蝴蝶和豆娘 
芦苇和芒草 麦苗和韭菜 天生就有区别

有人从佶屈聱牙拐枣的修辞学中尝到甜头  我却爱 渐凉的秋风中盛开的胡枝子
山坡上 栗树成林 溪水从岩石上跌落
溪畔 紫珠在静悄悄地生长 
果如攒珠 秋实更比春花艳 
沙滩上留下成片的羊蹄子印 

山水相依 芦荻花开 黄溪河依旧在哗哗流淌 
田野的上空 燕子在飞翔


五.一场大雨

不再是百千蝉同时在唱 
天愈热 蝉愈噪 歌声嘹亮

整个树林 只有一只蝉在唱
似巴拉莱卡琴 所奏出的拉拉之歌

秋来天气虽燠热 不可怨秋风
高温天气需要一场大雨来浇灭 
夜来电闪雷鸣 大雨滂沱
似滚桶洗衣机 将世界反复揉搓 清洗

爱啃西瓜本没有错 何必将瓜皮啃透气
春秋时的宋襄公 并非迂腐可笑
民国时落败的军阀还可以躲起来当寓公 
历史上欧洲各国之间大大小小的战争
愿打奉陪 决出胜负即可 打个平手也不错 
然后 双方该干吗干吗 
而不是非要把对方赶尽杀绝 

秋分 昼夜等长 秋分过后 夜会变长
天气转凉 人到中年 
剪刀剪下长眉和白眉
人要学会修饰自己 就像园丁
清除徒长的枝叶和发白的残梗

炎热的夏季己经走远 
从公园湖边小路上走过 
总感觉少了点什么 噢 我想起来了
是缺少了蝉鸣 树林对突然到来的阒寂
还有些不太适应

我所看到的更多的是相互指责和攻讦
人与人之间 国与国之间 斗争坚固
人到中年 月近中秋 生活随遇而安 
一切顺其自然 不勉强自己
更不去强迫他人 

秋天 是成熟的季节 
我所收获的  惟有惭愧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