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组诗）

一. 风中的芦苇

太阳被厚厚的云层遮住了
刚开始 云和云之间 还有罅隙和空白
后来 整个天空被阴霾所覆盖 

旷野 虽然四面环山 
但山与山之间是有缺口的 
而且 正因其空旷 𡕷远 
反而加大了风速 北风吹来冷嗖嗖

枯黄的芦苇 在风中低伏 窸窣作响
远处的麦田里 一个妇女 是谁的母亲
孤零零 拿着蛇皮袋在觅野菜

一条泥泞的土路 通往西面的山岗 
泥泞里的水还没有干 
旷野上的北风 一阵紧似一阵
路边  芦花似雪 在风中凌乱


二. 草垛

一只大白鹭在云雾弥漫的空中
盘旋  小桥流水声哗哗 
一条土路 被水漫过 难以通行

狼尾草枯黄 乱石滩上 一株野鸡冠花 
叶己落尽 惟余绒花 像干枝梅

岭下 竹篱围着的药圃 
当年种下的药材己收割净尽
篱边一朵金灿灿的蒲公英
不惧冬寒  悄然绽放

村西 一座草垛蒙着塑料布 
堆得像小山一样高 
草垛的一头己被扒开  一个小伙儿
开着加长钢齿的翻斗铲车 正在装卸草料

旁边有个中年汉子 在操作饲料粉碎机 
草垛里 有玉米秸杆 也有花生秧 
被加工成粉末状  作为牛羊越冬的饲料


三. 打柴的人

村路上 大的桐树叶 己经焦枯
踩在上面易碎而发出簌簌的响声

岭上 多泡桐 榛栎之属 落木萧萧
岭下 野生的竹丛  四季长青
“各各喽喽”山鸡的叫声 
从岭上传来 只闻其声 不见其形

溪边 杨树的落叶己经变黑
腐殖土中 长出了青青绿绿的芥菜
流水汩汩  一只灰羽白腹的水鸟 
从水面上飞过 发出清脆的啼鸣

山路上 一辆机动三轮正在上坡 
排气筒腾起阵阵黑烟 车厢里装着
山里伐来的粗细不等的薪柴


四. 山溪水

菜地里 一个妇人拿着铁锹在翻土
水漫桥上 一群白鹅 在拍翅引颈而歌
大片的白杨林 呈灰黑色 光秃秃的 
路边的池塘 一晃而过 
山路弯弯 一路上经过多少漫水桥 
芭茅枯黄 花如雪 活泼泼的山溪水 
如记忆中的童谣 一路伴我行

水泥路的尽头 是一座小山村
只有几户人家 静悄悄的不见人影

漂在水上的黄叶 很多己经沉入水底
在形状各异的巨石间 明净的溪水
倒映着岸树清丽的影子 溪畔 灯芯草碧 
欲寻山溪的源头 在大山的深处


五. 小瀑布

溪畔 新长岀来的老鹳草一片嫩绿
苎麻枝枯叶焦 叶片黑魆魆的

活泼泼的山溪水 穿林越石 从远处流来
石头上 紫花地丁开花 斑叶堇菜
胡颓子 威灵仙 薜荔 藤萝 在溪谷生长
溪水 黄沙为底 沙为粗砂 非常洁净

溪水从一道石梁上泻下  形成了
冬天难得一见的小瀑布 哗哗流淌 
在梁下石上 溅起雪白的浪花 
岸是整块的巨岩 山有枢 隰有榆 
山林之中 有锯树留下的树桩


六. 夜 藏着世界所有的秘密

远山由蓝变黑 
灰白的是天 路也是白色的

村前 一棵落光了叶子的柿子树
似黑铁所铸  屋子里灯亮了
天已经完全黑下来

秋虫蛰伏 旷野沉寂
夜 藏着世界所有的秘密

寒气 随着夜色的降临而加重
碧沉沉的天空 有似雨 若霰的东西
落在脸上 若有若无
终于看清了 是零星的小雪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