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锡锋诗选

在村庄，每块地都被关照
 
平整整稻田
就自不必说
总插进一行行秧苗
 
田埂，就用锄背
捶出一穴穴豆眼
种进一粒粒黄豆
或花生
 
高低不平的斜坡
就插种进一条瓜秧
搭建起一个瓜果棚
 
在村庄，每块地
哪怕小块、小块
都会被村民，关照
 
见过一小块自留地
被母亲，用锄头
翻来覆去地刨土
 
年年月月，地里
仿佛有刨不完的
金子、银子，或手镯

 
父亲节 
 
今天是父亲节
准确点，是洋人的节日
孩子，请不要记住它
 
要记，就记住母亲节
母亲含辛茹苦，把你
拉扯成人，确实不易
 
如果真要记住父亲节
不如记住父亲崇拜的人
比如钟南山，袁隆平
 
比如杨利伟，他们才是
父亲的父亲，也是
全国人民的父亲楷模

 
对于一条河来说
 
再滂沱的大雨
无非就是水位高低的问题
 
再疯狂的风浪
无非就是水草弯一下腰身
 
一条河流
仿佛有过很深的历史底蕴
 
任何风吹草动或狂风暴雨
翻不动它缓缓流动的页码
 
一条河流怀抱蓝天白云
永远怀抱汹涌彭拜的大海
 

河
 
闪电
曾多少次鞭打过它的河堤
 
风雨
曾多少次洗劫过它的河床
 
可是，河流的劫数和灾难
还真让人说不清、道不明
 
只会用水位高低消解自己
用缓缓流动的方式，疗伤
 
一条河流，从不留下自己
创伤过后痕迹
 
依旧清澈地亮出
河床里鱼群、曾经的安逸
 
没谁能看得出，一株水草
曾遭遇过的惊慌失措
 
河风，仿佛还在枝叶间
频频顿首亮相摇曳的风姿
 
没谁能看得出
沿途垂柳曾经的失魂落魄
 
依旧静静垂钓自己
和一条河流的闲情和逸致
 

被疏忽的河堤
 
灌溉田野、养育我们
村庄的河堤，通常被
我们人类，疏忽
 
长满草、长满荒芜
堆满垃圾的河堤
好像与废墟没啥两样
 
这一定引起
老天的不满，或愤怒
然后刮风，然后下起
滂沱大雨
 
河水会不会暴涨
河水会不会冲垮河堤
 
河堤，此时
才会被人提到嗓子上
河堤，此时
才会被人提到心尖上

 
六月持续的雨水
 
六月持续的雨水
让五月干瘪的肚皮
喝得涨鼓鼓的
不断呕吐
所有的花草、树木
都水灵灵的
世界一片潮湿
人们谈论天气
就像谈论季节一样
却又捉摸不透
他们的抱怨声
此起彼伏，可老天
很快又阴沉着老脸
把他们的
抱怨或议论，淋湿
世界仿佛又统一为
“哗哗”的声响

 
宁江
 
不管刮风还是下雨
不管干旱还是地裂
它都那么缓缓地流
缓缓地流
 
不管向东还是向西
不管拐弯还是直行
它都那么不急不躁
不清不浊缓缓地流
缓缓地流
 
不像它两岸，搭起
一段段栈道和走廊
两岸荒草地还建起
一栋一栋的高楼层
 
越长越高的高楼层
也和野草一样凌乱
常让那些、左瞧瞧
右瞧瞧迷惘的视线
迷失其中
 
流浪的风，也常常
大街小巷四处乱窜
仿佛四处寻找
 
但仿佛找到了宁江
就像是找到了方言
 
找到了宁江，就像
找到乡音一样温顺
地贴在母亲河面上

 
苔藓
 
不要被它的凌乱
迷惑
不要以为时光
一旦染成绿色
就无规则可循
 
你看！
一粒蚂蚁陷入其中
就像陷进
时光的死胡同
 
整个上午
我都像那蚂蚁一样
陷进时光的怪圈
不能自拔
 
 
在黑夜里隐身
 
一个人，说在夜里
休息，分明是想借
黑夜的黑隐身一次
 
就像一个戏中之人
必须在幕后，化妆
涂抹胭脂、水粉后
才能够，闪亮登场
 
台前，是她的白天
台后，才是她的夜
 
一个人，在白天里
不是她，在行走哦
是她的道具，替她
在这人世间，行走
 
黑夜里，每每见到
群峰涌动披星戴月
就知道它，都讨厌
正襟危坐的，自己
 
听过黑夜里的相框
常有“沙沙”的声响
那定是相框里的人
在挣扎，试图摆脱
被相框框着的自己

 
落叶
 
散落在地上，怎么看
都像是一群流落他乡的人
 
巴望着，彼此
似乎想靠近些，再靠近些
 
就是挤在一起，无非就是
想彼此挽扶，或相互照应
 
从没见过叶子会踩伤叶子
叶子会践踏叶子
 
可当它们真正抱在一起时
却又东张张、西望望
 
胆怯得、仿佛担心哪阵风
又把它们掳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