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系（10首）

1组装

暮色一步步
将人逼向墙根
借一线月光
把自己一件件拆开
一遍一遍清洗
换掉哪些残损的零件
重新组装
赶在天亮之前
涂一层油漆

2清晨

阳光拉开黑色的帘布
鸟鸣揪住梦的耳朵
从被窝里拽出
挂向枝头
庄稼伸一下懒腰
抬起头
小路摆动着尾巴
一下子蹿上远处的山坡

3书者

用一把白发蘸饱墨
拿起笔
仿佛握紧一把撸
在一望无际的大海里
划着一只船
从老年一下子回到少年
靠岸
御下一轮明月

4无奈

一个装修讲究的小饭馆
开张没几天
便关了
门前挂上新的招牌
半条街随处可见
大清仓、全场三折起
店铺转让、卖一送一
白纸红字写出一千个无奈
疫情折腾下
隔着窗户
风从锁孔里吹出
咣当当的声响

5梳理

几根头发
不需过多打理
握紧一把牛角梳子
从紊乱的关系里
一遍一遍理出一点头绪
叫出记忆深处潜伏的人和事
重新归整
择掉一些枯枝烂叶
一堆数字只是个摆设
关键时候
有个顶事的就行

6草书

一支笔
需要死死地捏着
像一个淘气的孩子
攥紧了
就不会乱来
稍一松劲
就变成一头犟驴
耍起小脾气
做一些出格的事

7慈恩寺

几年前许下的愿
没见一点动静
每次路过
都会想起这件事
点一柱香
我不问
佛也不说

8黄土高原

大风灌满
村旁一口古井
眼睛里揉出一把黄沙
小河像一条鱼
张着口
向路过的一片云
乞讨一滴水
一棵树长了百年
挺不起腰杆
一曲信天游
仿佛一根拧紧的皮鞭
朝天空
甩出一声惊雷

9关系

几天未联系
握起笔竟感到生疏
仿佛多年没来往的远房亲戚
面对一张白纸
一时半会
却找不到家门
人间许多关系需要走动
一把锁久不打开
便会生锈

10围猎

一群狼
围猎一头牦牛
这场景常常会搬到人间
狼有狼的目的
而牛只是为了活命
要逃过一劫
跑是徒劳的
得掏出身藏的武器
不留余地
一个个捅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