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燅珠2021年诗选

拈花谷

你的容颜，刚好与深秋的天空重叠
一如阳光下的明媚
多了一些斑斓
那抹深邃，透过云际
从炊烟的半腰掠过

我们在农耕时代的边沿，拾掇黄昏
石板路上，跫音不再
有些声音溅出水花
半爿旧时光，映照枯萎的西窗

不能老去，不能把颤微微的落叶
飘零成徘徊的风物
某些刻意的雕饰已然荒芜
非主流的拜访，不能冷了一席烟火


失语的夜晚，与一支蓝调对饮

这个夜晚，月已是空中的清客
朦胧的醉意，生出许多想象
那些跃然、灵动
一个个虚虚实实起来

那跳跃的马尾巴，拉长一个个黄昏
薄薄的镜片折叠着时光
明眸皓齿
如春风的唇语

民国般的纤瘦，款款曲曲
长裙在风中羞涩
一回眸
微笑浅浅的，如窗扉轻扣

多么好多么好的青春啊
那转角
霓虹灯含蓄地闪烁
一支支蓝调，犹自独饮


初春的眼神

这一刻，波涛涌到了一个高度
花开的声音刚好迎风
幼兽萌萌地奔跑
一尾尾新羽，正跃跃试飞

拥抱彼此。力度极度舒适
誓言丰满
眼眸蓄满了蓝调
一览无余的天空，漫过无边想象

总会狂野般喷薄，犹如
第三帝国席卷
刚刚初春的眼神，那么明媚
回眸低眉，常常撞怀


聊斋

或窗扉探影，廊厅回眸
或花丛叠笑
一声轻唤
那些颜如玉，常常掀帘低媚

月色与灯影摇曳，文字
慢慢站立起来
柳眉如黛，红唇皓齿
蜂腰下，长裙皱褶
细碎的狐步，轻踩夜的衣袂

骨瘦如柴的文人 ，心中喂养着
一尾白狐
她魅惑的笑
勾魂


雨会停在下一个黄昏

从南方的某个季节开始
一路北上
然后横亘在北纬的某个纬度
淅淅沥沥
淋湿整个初夏

目光穿不过这半个江南
栈道已被浸透
还有许多心事，正在形成塌方

就站成一株树的模样，在雨中驻足
油纸伞，撑着半透明的忧郁
也许，雨会停在下一个黄昏
那个时候，会不会有你的一个回眸


苏三起解

小嗓子，一声就催开了丹田
若有若无的起点，也开启
微漾的唇齿

音域宽过民国，恩怨堆满山水
苏三起解的行程，静止于
交叠的兰花指

妖娆的身段，烟雨迷离
旗袍侧露的边缘，谁的目光
沿着弧度伸展

那专注的眼神，收紧整个身段
款款，曲曲
小碎步正好踩疼江南


问诊

拿捏一下脉搏，那心跳伸出了身体
烟雨从侧面凸起
左心房右心房，都是探询的空间

然后是嗅觉里弥漫的江南味道
越过山山水水
一回眸，便知几重繁华

细节上添加几味中药
老去的时光已在石碓里捣杵
老花镜慢慢开出处方
那疗效，超出了一朵桃花的预期
      

那个新来的丫头

爬鸣凤山，在很陡的阶梯处
那个新来的丫头
气定神闲
指着远处的山脚说
看见没，那是我奉献了十年的青春

到了高处，那个丫头回眸的青春
依旧笼罩着一片烟雨
那个地方，或许有一扇窗
藏着她玲珑的笑语
或许，许多故事仍在生出云烟

意外的是，自称肉食动物的丫头
居然婀娜出一些剪影
云里雾里，带着想象的涟漪
每柔软一次
被倒影的江山，便会摇摇晃晃


夏日的清晨

夏日的清晨，听见了古诗文的声音
一些蹦蹦跳跳的文字
把天空洗蓝，把云朵化成烟色
稍一回眸
那栅栏，不定就围住了下一个黄昏

一挥手，刚好碰触了一卷珠帘
眼神掠过
所有关于清澈的想象一览无余
鸟鸣愈发清脆
那少女晨读的语速也越来越快
像极了一只雏鸟扇动翅膀


父亲，今年的花又开了

父亲，今年的花又开了
可是我还没收到您开春的讯息
那些耙犁、蓑笠
早已淋得淅淅沥沥

父亲，很多声音也丢了
譬如那些牛哞，以及您晚归的咳嗽
热闹的虫鸣还要等到夏天的夜晚
您敲鼓吟唱的情境却常在梦中

木桶，井沿，有炊烟的黄昏
您亲近的一些事物仍在相互交谈
儿女们在旧时光里嬉戏追逐
您的烟斗忽闪忽灭，像童话的眼睛

还是那片土地，还是那几道山梁
还是那花开的春天
一次回眸似乎又是一个轮回
父亲，请您别在我们的梦中


隔空

那声音让听觉生出花朵
想象中的眉目
如雨后鸟鸣
那清脆，在倒影中微微荡漾

更多的想象长出翅膀
倾斜着飞
一些景语半含唇齿
稍一回眸，触及的质感便布满红晕

有时候也薄如轻纱，若有若无
一场心事落于春风
烟雨正浓时
不知道那个江南还是不是江南


窗外，桂花有香

季节的色彩立于叶面
一些翅膀透明
八月的树下，探访的目光明亮

那些花蕊，带着乳黄的斑斓
牵引嗅觉
比鸟鸣更清脆

缱绻的诗意从书本逃离
白露在视觉里端坐
那枚书签，被许多芬芳簇拥


母亲的唠叨

母亲年纪大了，几个儿子轮流照顾
每次去看她，总说
回老家吧，那样住着舒坦
走的时候也安心

给她买吃的东西
买通血脉的药
一次次说谢谢，说破费
硬要把藏在里兜的钱翻出来塞给我

说着说着母亲拘谨起来，拉着我说
开车没，送我回去
母亲想老家的老房子
想那几分菜地
想那几个年纪大的邻居了

母亲的腿已不能支撑瘦弱的身体
我离开的时候，她执意要站起来送
隔着敞开的门，母亲叫着我的小名
一遍遍叮嘱
那柔软的声音堆满了整个楼道


时光系列：三十年后的探访

那些街景已经斑驳，依稀有
三十年前的
小镇模样

许多树已盘出了枝节
花开的声音里堆积了季节的枯萎
一扇扇门前曾经倚靠的那些女子
或许还记得时光的容颜

那个年代，黄昏以后
灯火与酒烧红许多陌生的胸脯
歌声、款式，以及挑逗一样的
目光
让许多庄稼汉的婆姨
一次次不屑
絮絮叨叨的，口沫乱飞


半个春天

你看，那么朦胧
带着些许颜色
微醺之下
一些野马也散开了缰绳

只需一个眼神，那些凌乱
把风衣掀开
让长围巾飘起来
或者，围坐的壁炉映红了脸庞

特别想掰开一瓣呢喃
慰籍那些蹦蹦跳跳的词语
你看，夜色也围了过来
半个月亮下，半个春天缓缓摊开


冬天的颜色

冬天的颜色是冷的，不能裸了皮肤
有些动物有蓬松的毛
那些冷血的，有寒冷的光
一些肺部，却在冬眠中均匀地呼吸

冬天的颜色是白的，白得铺天盖地
兽兽的足迹依稀可辨
一些水域冒着热腾腾的雾气
我的村庄，睡在白雪包裹的目光里

我的眼帘结满了冰凌，眉宇花白
抖落的思绪，冻住了北方
我一步一步踩碎原野
一缕缕炊烟，淡了又淡，弯了又弯

那炊烟，是不是冬天最纯的颜色


知青岁月


那个夜晚落满月光，一团一团的
树冠，如正在膨胀的云朵
去知青点值班，哥哥要穿过这云朵
在树林的尽头
八个九黑影手挽手，站成一排
像微风吹佛的树梢
她们妖娆的影子张牙舞爪
随后是歌声。然后
嘎然而止

哄笑中，哥哥被簇拥进月色
而我，狐疑地审视一张张脸庞
我确信，有一个女孩脸红了
那一低头，如月光般娇羞

后来，那个夜晚常常划开梦的缺口
一地月色，缓缓流淌


垂钓


把钓线放到一个预谋的
适合于诱惑的层次
摆开阵势，欲望
便出神地盯住那根钓竿

倒影里，蓝天与白云徜徉
飞鸟掠水而过
岸与岸对称折叠
每一滴水都成了降落的天庭

上帝之手伪化
借着闲暇来垂钓人间
每一粒诱饵还带着佛的仁慈
轮回之门已悄然洞开

我端坐，如一位禅者
来与不来，愿者如愿
人在垂钓，鱼也在垂钓
彼此都是猎手，彼此互为彼岸


红木加身的生肖，是大涌的贵客

一

在大涌，应该去红博城
去邂逅一些红木蕴涵的原始情愫
那些永恒的年轮，横亘着
时空、经纬以及轮回
每一条纹路，都是通向远古的途径

二

从源头采集的阳光、雨水以及韧性
注定会被时空截取片段
十八罗汉列阵
身躯已与一截截红木融为一体
与我对视的观象罗汉、盗铃罗汉
超越骨子里的想象
即使目光已低到一个高度
但虔诚，并不能参透雕像里的隐喻
悟性，其实与修行有关

三

向天而生
向天空伸展
每一寸肌肤都是阳光的颜色
每一条纹路都可以盛满一条河流
红木的韧性，带了风霜磨砺的锋芒

四

高过天空的躯干常被修饰
一些形态往往以另一种存在复活
它们占据人间场所
隐身于远古的森林、河流、云彩
即使化作一尊木鱼，也能敲响山空

五

似是一种惯例
十二生肖常常接受摩拜
对应于自我的来源、运势与归宿
这样的场合有相当的礼遇
命运是有预设的
生命开哪朵花，绽放的颜色也不同
红木加身的生肖，是大涌的贵客
我从一条蛇前经过，不敢直视
那种卑谦，洗涤了半截行程


汉文帝墓被发现了

隐匿了几千年，仍旧逃不掉
被挖
挖一些陶俑、瓷片、玉器
以及残存的附着
但帝王的身体、威仪、容颜
已融入泥土

千年后，我们所处的时代
被挖
甚至没有陶罐的形状
空的墓穴、空的盒子、空的石棺
空空的
作为社会的主体，人
沦为了过客
承载信息的死亡
被付之一炬

为了未来的考古，厚葬一些东西吧
譬如一座小城、一个村庄
或者一个卑鄙者
让现实的炊烟，能在未来袅绕
也让汉文帝嘲讽一次
历史的残忍


有一种光，曾经朗照
——致敬湖北夷陵区驻村书记李辉

一

眼睛，唇齿，还有乌黑的头发
如影像经典
微笑、问询，以及促膝倾身
却在记忆里重播
谦卑的人，有聚变的能量
大山里的每一条路，每一朵花
每一朵云彩
都是见证

二

雪白的毛巾，一字排开
颜色不同的塑料桶，沿墙散落
木板床铺出一种暖色
没有椅子、沙发
也没有电视
简陋的值班室，只有简陋可供奢侈

可是这里有一盏灯，深夜常常亮起
在大山深处，静静地
陪同一个人的夜晚，听笔记的声音
也透过窗，照亮庭院
开门、咳嗽、泼水
一个人的值守，让夜晚也有了温度

三

多么美的县城，那里有你的温馨
多么艳羡的时光，那里有你的爱情
岁月葱茏，青春不悔
那些你工作生活的地方，有你的
同事、朋友，以及属于你的荣誉

从校园到校园，从基层越过基层
摞起来的红色证书，见证你的青春
举起右拳的力度，高过所有的信仰
积善而为，不以细微张目
你的谦卑，你的善良，以及你
默默奉献的过往，仿佛仍在
你驻守的乡村
生长希望

四

那些路，起伏蜿蜒
从一个村到另一个村
每一条路都是一种链接
那些弯道、坡度
那些零星裸露的贫瘠
如同一幅幅地图
绘出脉络
在乡村与都市之间，架起一座桥梁
让信仰的力量，嫁接出硕果

五

水毁的路上，一些细节沾满了泥巴
不怕豁口露出獠牙
也不怕乱石砸出深坑
修复的决策与速度越过了雨势
阳光暖照时，又是一片夏日的浓郁

访贫途中，残疾老人与他智障的儿
送一程又一程
山岭起伏，目送的手势挥了又挥
一棵菜是他们奢侈而珍贵的馈赠
你婉拒，也把愧疚化作动力
心中的默念长成意志
更生长一种责任、一种使命

六

有绿水，有青山，就有金山银山
有信念，有行动，就能抵达彼岸
蓝图已经绘就
扶贫的步伐正在加速
从下堡坪的九山到秦家坪
是一个乡镇到一个乡镇距离
从一户人家到一群人
却是民心与党性融合的见证
路途越来越远
山越来越高
扶贫攻坚的身影，也越来越清晰

青藤垭，天鹅池，有诗意的名字
良田窝、后山寺，也有直观的底蕴
玄武岩与硫铁矿藏得富饶
在这样的山水，你把梦想付诸行动
直至把自己的背影
在大山定格

七

有的歌，能唱出内心的忧伤
有的怀念，会流露无限的惆怅
行走的圣徒，慈光普度
高贵的灵魂，自带荣光
尘世你来，有你的笑容
此生你在，无悔你的信念

圣经说，“起初神创造了天地”
现在，一个引领世界的国度
正在创造奇迹

谨此致敬
致敬
湖北省夷陵区驻村书记李辉
致敬
信念永存的
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