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青，八十五朵玫瑰

朗诵者：邢虹，朗诵爱好者。现居加拿大温哥华。



你坐在轮椅里，早已放下了烟和笔
这两杆被你紧握了一生的枪支
而我带给你一大束火炬
你看了看那八十五朵玫瑰，恰似八十五支
燃烧的蜡烛，颔首，不语
 
谁也猜不透你的思想在哪里云游
突然，你握枪一般握住我的手
叮嘱我不要嫁给外国人；那时候
我与外国一点关系都没有
但我不敢保证以后
又不想惹你生气，竟脱口说出：
如果有个外国人诗写得跟你一样好
我可能就跟他私奔……
你笑了，院子里的玉兰花笑了满树
你连连点头，并把我的手握得有一点疼
那束燃烧的火炬做了我们合影的背景
 
我惊奇自己也有谎言与马屁的天份
且至今不悔
尽管在大堰河之外，我也爱其他的山水
跟你约好明年再来，你又点了头
却终究没来得及送你八十六朵玫瑰
五月的报纸上，看到许多人去为你送行
春天的风，从南方到北方一路默哀
向着北京方向低头
我被你握过的手在远离你的地方颤抖
想起曾问过你一个愚蠢的问题：
“如何做一个诗人？”
你的回答让我的脸红了好一阵
——“不要去想做一个诗人。
先要想做一个人，一个真正的人！”
 
此刻，2018年冬季
我遥望着雪落在中国的土地
恍然明白在这世上做一个人有多么不容易
而今许多诗人不分男女使用化妆笔
我恳求上帝啊，是时候了！把你的两支枪还给你
 
　　*此诗记述了1995年夏，诗人雷抒雁陪同作者去艾青家里拍摄一部电视片时的一幕。诗中提到的“大堰河”和“雪落在中国的土地上”均为艾青的名作。
  
　　2018.01.17 草
　　2018.01.26 修改
 
（选自广西师大出版社出版宇秀诗集《我不能握住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