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是真情动人心
——读吕斌短篇小说《塞上情案》
短篇小说《塞上情案》(载《草地》2021年1期,入选《作品与争鸣》2021年3期)的情节并不复杂,嘎查派出所新上任的年轻警察麻小林,一大早接到了他来牧区的第一个案子,一蒙族老大爷家丢了牛粪。麻小林迅速出警,跟着报案人来到受害人家里,他看着丢粪老汉和老太太十分面熟,却又想不起来在哪见过。
案情不大,二伴老人被人偷走了一车牛粪,但却关系到这一家人如何度过漫长的冬季。麻小林利用警校学来的痕迹学,寻迹锁踪,追踪的路是他当年到牧区捡粪走过的路,他想起了年少时跟着哥哥到这牧区捡牛粪的往事。
小说读到结尾,我才理解了标题中“情”之一字的珍贵。“情”有多种,友情、爱情、亲情、乡情等等;可是在多民族聚居的地区,“民族情”又为情字多了另外一种注释。
吕斌的高明之处在于,他不动声色,又恰到好处的拿捏住了故事的核心走向,巧妙地完成了故事的起承转合。他并未发力,用一件偷盗的芝麻小案做开胃前菜,最后端出来的却是蒙汉民族互帮互助的饕餮盛筵。这样的转折,别开生面,又出人意料,你开始以为是上不了台面的小烧酒,最后呈现的却是醇厚、回味无穷的茅台佳酿。
小说以吕斌的出生地,内蒙古赤峰市阿鲁科尔沁旗为故事发生地,这是作家的原乡,他的好多文字都是以故乡为背景而展开的。众所周知,赤峰市地理位置特殊,造就了农耕文化和游牧文化相互交织与融合的特殊文化背景。多民族聚居区,虽然各民族的生活、语言、习惯不同,可是在共生的这片土地上,博爱、包容、团结才是主旋律。
任何小说,情节都是不可缺少的。有的小说情结跌宕,矛盾尖锐而富有激情,这样的小说很容易抓人,却底蕴不足。然而,小说是生活的提炼,不是无根之水,来源于生活而又高于生活才是小说的根本。吕斌的这篇小说不用巧合、偶然、生死矛盾、巨大的悬念博人眼球,而是以朴实的文字还原生活本身,于平凡朴实中发掘人性的闪光点。所以,我更觉得平凡中的感动比虚构的英雄主义更具有现实意义。
捡粪、采蕨菜是小说主人公回忆中的生活场景。这种生活化的小说场景赘述是有现实基础的,在牧区生活过的人们都知道,物质匮乏的年代,牛粪是牧民生活的重要物资。而在捡牛粪中遇险的哥俩幸好遇到了蒙族汉子相救,才没冻死在严寒中。而采野菜时被蛇咬,蒙族女人用嘴吸出毒汁,更凸显了小说惊险刺激。小说淡化矛盾设置,却优选情节处理,仅仅两个救人与被救的情节描写,两个蒙古族同胞的形象就立体丰盈了起来。小说中的主人公麻小林是汉族,可是他的生活又不可避免的与蒙族地区发生交集。他的两次遇险、获救,成为他长大后的精神原动力。他不向往城里的高楼大厦,而是回归到了辽阔的家乡草原。无疑,当年蒙族同胞的两次援手,已深深地影响了主人公的价值取向。这是麻小林的精神秘境,来源于人性的善良和不同民族间的融合与相互帮扶。而他办案时的人性化处理,正是这种无私精神的返哺。
短篇小说篇幅虽短,但最能体现作家的功力。短篇小说的特点是以局部把控整体,截取生活片断为小说的主题服务。它必须短小精炼,富于变化;活跃而丰富的文体特点,决定了它的创作需要作家熟练地调动艺术才能和写作技巧,更需要日积月累的观察和提炼。吕斌无疑是这方面的行家,记者出身的他,有着丰富的生活阅历,过硬的文字功底为他的文学创作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小说是作家本身对社会的认知,短篇小说以紧凑的结构、单纯的人物、典型的生活片断加以集中描写,来揭示社会的本来意义。一个主人公,一条线索,一两件偶然事件,却能让读者有更多的联想和思考。该篇小说篇幅虽然短小,但由回忆和现实构建的两条线却非常清晰明了。过去的互帮互助和麻小林案件的最终处理,其实是殊途同归的,都是民族团结和社会和谐相处,休戚与共的精神体现。
当看到麻小林赶着驴车,背着背筐一边捡粪一边往回走,一个高大的、接地气的人民警察形象立了起来。这改变了人们潜意识里对警察的认知,原来,警察也不完全是非黑既白,他们也有血有肉,也是有情感的普通人。
吕斌的这篇小说最让人想不到的是小说的情感升华,他借麻小林的一个小小内心活动,来为他的文本升华加注催化剂。麻小林打消了求证救命恩人的想法,“这里的牧民夏天采蕨菜的人很多,男人都捡过牛粪,哪个碰上被蛇咬、掉到沟里的车都会帮忙!只要知道被救助他的是这个草原上的人就行了。”到这里,救人生死的大义已经不是个人行为,而是草原人民的群像。最是真情动人心,不论是汉族,还是少数民族,他们都有着真挚的情感依托和价值取向,他们都是大地母亲的孩子,朴素善良的各民族人民,亲如一家的大主题又上升了一个全新的高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