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末书（组诗）

　　
　　凌晨读诗，看到蝴蝶和马匹
 
我想我是时间褶皱里生存的孩子
总在相同的凌晨醒来
读一首孤独之诗，想诗歌后面
孤独的人是否和我一样
有人说，不要把你的不眠昭示天下
所有失眠的人都有不同的呓语
 
我在诗歌中读到了“蝴蝶纪念馆”
几万只蝴蝶带我回到童年
一只枯叶蝶停留在鬓角
成了我童年的标本
村里的人没有出现，和我同时代的人
有人死去，有人被生活压弯
 
纯净的眼，早已视物昏花
北斗星披着黑披风
马匹正把夜的疆域无限扩张
我看到大规模的流星，还有蝴蝶剑
杏花雨都是不眠人吐出的火焰
有个人说无限事其实只是一首诗
 
一个声音说：诗歌早在黎明前死亡
可我总在天亮之前醒来，所以
我的诗歌一直都在，它是一匹快马
我的灵魂别着蝴蝶发卡飞奔
从不在诗歌里囚禁自己
画地为牢的生活才是孤独的开始
 
我高兴能在黎明前醒来
为此我早早睡去争取时间
紧迫得灵魂只在诗歌中才可以
放弃卑微，举起高贵的头颅
与夜色平分江山

 
　　我虚拟了大海的表情
 
这一年的尽头还会重复
从今天起，我要把这结局吟唱完美
送即将过去的远行，月光不再寒冷
 
深了，夜如此悲伤
那么多臆想，左侧锡伯河浪花朵朵
火车轰鸣着两次穿过我的肩胛骨
 
生命在疼痛中抛弃孤独
午夜适合冥想，而我却睁大眼睛
再一次洞见大海虚拟的颜色
 
试图互换文字，为久远的事物
找回一些记忆，可这样的游戏
终究是苍白的叙述，执着毫无意义
 
试图改变什么呢？都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生活真的没有尽头
时间总是热衷于虚构一部分情节
 
不低头，也不想时间的背后是什么
顺着锡伯河虚拟的另一场暴雨
找到大海的隐喻和你最真实的一部分
 
 
　　我是大海活着的另一部分
 
我接受了我衰老的白发
如同接受枯叶落地时的安详
我并不排斥命运的脚步
看我收拢泛黄的微光
 
我在时光中虚拟了大海
虚拟了浪花和粮食
光阴这艘大船，还不时出海打鱼
偶有收获，偶有遗憾
 
我知道遗憾本身
只是蝴蝶归于沧海
是草原在春天情节上复活的花事
我在想今天本身
是虚幻，还是呈现万物在场的主意
 
我习惯把某个场景虚拟成真实
并且感受到事物脉象
我对一群少女说
我已不是做梦的年龄了
可我依然活在梦里
 
我知道我是大海活着的另一部分
释放浪花、友情和袭身的光芒
可我错误的把时间托付流水
而提前丢失的光阴
一直藏有致命伤

 
　　无声的夜，适合寻找光明
 
说起雪时
眼前的光又明亮了一些
第二次打开你的诗句
孤独的暗语开始凝结火焰
 
我成功摆脱桎梏
在背影之后，闭上眼睛
安静的穿越天幕
不让哀伤流出眼泪
 
梦想把三尺书桌的江湖
归还世界，可时间固执己见
剪刀无法刺破黑夜
困顿的樊笼，似有杀机
 
此时，夜的故乡挂满星辰
认同一本书里关于自然的描述
星星追赶太阳，草木人间
唯有人心早生华发，装满忧伤
 
天涯之外，风声抚摸我厚实的手掌
悲伤过后，身体轻如鸿毛
不想把一首诗写的重如泰山
此时什么都不重要了，唯有朝圣
那片发光的雪源

 
　　我比落雪寂静
 
曾经那样期待雪
就像期待一个人光临我的寒舍
不需要盛大花事
月亮花静静开放就是一首诗
 
雪花落于我的领地
一并占领封面、内核以及每一滴血
香气让雪有了不同的温度
身体残余的力量，爆发一场革命
 
面容还保有活力
扑面而来的雪太过寂静
如同生活的假象
黑白之间，寂静如昨日的沉默

 
　　寒冷，在大雪过后
 
多想把雪花重新排列组合
用冰冻三尺的严寒置换一场秋雨
不敢打开黑白棋局
怕大块头的沧桑席卷而来
 
双手接不住风霜
更挡不住白桦苍老的脚步
寒冷在大雪过后只剩孤独
 
迅急的子弹击中要害
血液还保有温度
乌鸦在冬夜舔食伤口
双眸有了明亮的去处

 
　　半个月亮爬上来
 
又是老时间，我比钟表准时
醒来时满目漆黑，子弹飞离梦镜
击中夜已经形成的部分细节
 
寂静甚嚣尘上，隔壁婴儿不停
哭泣，又高又厚的墙
都不能阻止我想一枚月亮
 
半个月亮挂在天上
眼睛可以透视一切、荒诞的、现实的
想到的词汇都在假设多种可能性
 
夜无边无际
只有我的斗室可以装下月光
还有诗书一卷贴在心上
 
文字在夜晚分离出多种意向
独属于我的世界
大雪肆意飘飞
 
我可以放心托付给一个巨大的背影
可以更快乐的想象海水和粮食
包括勤奋、泪点、坚强和希望
 
 
　　我把时间弄丢了
 
紧迫感突然袭来
一个声音在喊
谁？偷走了我的时间
 
有个声音发问
你可曾陪伴过自己
时间之外的影子是否还在徘徊
 
手足无措的我
依然把头发披在左肩
白发在额头虚晃经年
 
年轮再一次被青苔记忆
万家灯火制造的世俗人间
不曾搁浅
 
和诗人讨论“今天”之于朦胧诗派
北岛、芒克和青春四十年
忽然，涛声起
大海把隐喻归还人间

 
　　一个人的冬天，岁末书
 
不说寒冷，只有雪光临我的人世
从真实走向虚无，往事更加缥缈
昨夜的星辰还那么明亮，火光不冷
人间空有余晖，手中仍有一本诗集
心中有十万飞鸟生长翅膀
 
需要飞翔，需要蓝天寄养初心
草木枯竭只是冬天的假象
黑白世界，多了暖
多了密闭空间，鸽子飞出桎梏
 
故事需要设置怎样的情节
冬天是否更需要一颗恒心
胸膛燃烧，焰火照亮冷漠
一个人的冬饶有趣味
冷了烧诗取暖，饿了煮心渡过余生
 
一个人走在的冬天的路上
跨过今夜，再寒冷都是春天了
迎春花已蛰伏许久，我的本命物
黄色细小的花朵，倒春寒是它的催化剂
 
一个人的冬让我明白了三件事
其一：锡伯河的浪花是虚无的
其二：有人的生活见血封喉
其三：往后余生，又会增长无数白发